:
“我的小胖妹,我说对了吧?王岫蓉哪有这么大能耐,她能批下来这块地基?说破了天,我也不相信,我这头骆驼她能骑上吗?小样!”
妇女们的心理都平衡了,她们都为外来人能批下这地基而兴奋不已。
精瘦的瓦匠闻声推着自行车走到她们面前说:
“你们刚才说的是王岫蓉?是你们渔村的王岫蓉吗?”
她们都愣住了。骆驼大姐惊讶地问:
“你也认识王岫蓉?”
他笑了笑说:
“我怎么会不认识王岫蓉呢?她家的砖包坯的活就是我们干的。”
他骑上了自行车边走边说:
“这栋房就是王岫蓉给她两个儿子盖的。”
“是王岫蓉盖的?!”
骆驼大姐惊异地问道。
精瘦的瓦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们都呆立在夜色中,宛如一棵棵树一样静默无声。在她们的眼里:母亲只是一个能出大力的农村妇女,只不过是个像黄牛一样从早到晚不停地干活的人,她没有思想、没有文化、没有情感、没有是非观念;她们即使是宁肯相信公鸡下蛋,也不会相信她能批下这块空地。
“天黑了,咱们回家吧。”
壮实的女人低声说道。
她们都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照在她们失落而又沮丧的脸上,没有谁再提起骆驼大姐驮母亲上下班的事情,仿佛是骆驼大姐压根就没说过这句话;她们的思想和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母亲的身上,她既让她们羡慕,又让她们嫉妒;既让她们感到陌生,又让她们感到快乐;既让她们嘲笑,又让她们同情,她们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回到家门口。
“王岫蓉盖不起砖房!她不是盖大坯房,就是盖泥垛的土房。”
骆驼大姐的这些话像是一阵春风一样,吹开了郁结在她们心中的失落和难过;她们的心情刹那间舒畅了许多。
“骆驼大姐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了!不愧是我们的骆驼大姐!”
她被母老虎表扬的兴奋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笑容,两手在胸前摇摆着,她仿佛成了渔村里的“圣人”一样。
“我说对了吧?王岫蓉虽然能干,她累死在砖窑里,也不会盖起两户砖房的!我不是瞧不起她,小样!”
骆驼大姐的大嗓门在秋夜里响起,连同她幽默诙谐和不傻不苶的样子,又引起了她们一阵的哄堂大笑。
“王岫蓉能把坯房包上砖,她差点没累吐了血,要是她再盖起两户砖房,上房架子放炮的时候,她早就挺尸了。”
“上房架子放的炮是给她出殡放的!”
母老虎和壮实的女人说的话,再一次地驱散了她们心中嫉妒的阴霾,她们都高高兴兴地各回各家了,而她们的心里只有一个愿景:她们都在盼望着秋夜快点过去,明天快点到来,早一点看到母亲盖房的地方正在脱大坯,或是和泥垛墙。
母亲在晨光熹微的时候就背上口袋走出了家门,她向着地基的方向走去,而瓦匠们早就干起了活,他们有的在搬石头,有的在地槽里砌着石头。
“大姐,一会儿我们就砌好地基,红砖要赶快送来,别耽误我们干活。”
精瘦的瓦匠砌上了一块石头,他抬起头来说。
母亲为难地告诉他:
“砖厂里的砖都卖完了。”
他站身来问。
“红砖今天上午送不来了?”
母亲点了一下头。
“哎呀!耽误事了。”
他看了一眼快要砌完的地槽说:
“大姐,这样吧,等红砖运来了,我们再给你家干活,一会儿我们去另一家干活去吧。”
母亲的心里顿时上了一把火,她加快脚步向砖厂走了。
母老虎她们几乎都一夜没睡好觉、都在惦记着母亲家盖房的事情。骆驼大姐顾不上喂猪了,她走在胡同里敲着各家的门,而妇女们都放下手里的活走出家门,都跟在她的身后。母老虎在院里刷着牙,她从嘴里抽出牙刷来,留下了满嘴沫子,白色的沫子把她黝黑的脸庞衬托得更黑了。
“骆驼大姐!你比我还着急呀?”
她把牙刷扔到一边,用手擦了一下嘴上说:
“我没吃饭呢。”
她关上了院门。
骆驼大姐忽然大笑了起来,她手指母老虎的嘴说:
“虎妹妹没有漱口,她把牙膏沫都咽到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