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悄悄退下,戴了帏帽,出中门,到后角门去。
果然见一蓬头垢面的乞丐,直直跪着,任凭小厮们喊打喊杀地也一动不动。
“握瑜,去清风院叫墨痕、碧砚来,先带去莲斋见老太太。”
“是,县主。”
薛婉回灵堂继续守夜。
夜深了,哭声渐消。
薛婉续烛添香,烧了回纸钱。
“谨哥儿回来了!”有嬷嬷传报。
“娘......”薛凝轻轻挽着冯氏的胳膊,冯氏抬起一双绝望疲惫的眼,看薛谨含泪上了一炷香,一跪不起,痛哭流涕,一句“父亲”想喊却不敢喊出口。
冯氏看着自己娇养大的儿子此刻胡子拉碴的憔悴模样,不由心疼。可一想到这是林氏和她兄弟偷奸来的孩子,她心肝似地疼了快十九年,而亲生的儿子却被林氏那个贱人薄待了快十九年时,那些心疼便微不足道了。
薛驰倒不甚在意,甚至因为薛谨的归来感到松快,“大哥......”
冯氏怒气冲冲赶到莲斋,经历失子之痛的薛老太太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老态龙钟。
“那淫妇偷奸的孽子如何能祭拜老爷?”
因为那与兄弟偷奸来的孽子,老太太话里话外嫌弃她生不出健康的孩子,这么多年的委屈在那孽子回府祭拜守夜时爆发。
两个侍奉的大丫鬟珍珠、琥珀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薛老太太皱眉,慢悠悠道:“我两个儿子都死了,偌大的薛家还能靠谁撑着?靠你?还是靠你不成器的亲儿子?”
如此直白的话堵住冯氏心中怒火,愈发憋得难受。“老爷为玉国鞠躬尽瘁,陛下看在老爷的面子上定会给个好些的荫封。”
“只要陛下知道驰儿才是嫡子!”
“住口!”薛老太太喝道:“眼下薛家失了栋梁,你就迫不及待自揭弱点,给外面虎视眈眈的人害我们的机会?”
“嫡庶又如何,难道只有嫡子嫡女是薛家子,庶子庶女就不是薛家子吗?”
“好歹出身世家,连这点眼光与气度都没有。莫不是过惯了内闱安生日子,连大局都不放在眼里了?”
“我......”冯氏被这一席重话打击得哽咽,“难道要让那孽障得荫封不成?我可怜的驰儿被那淫妇薄待了十九年,如今一点好处都讨不到吗!”
薛老太太叹气,命珍珠、琥珀扶冯氏坐下,又叫人打水来给冯氏洗脸。
洗完脸,冯氏的激动少了几分,只是越想越为驰儿委屈。
薛老太太语气和缓了许多,耐着性子道:“陛下荫封是有限度的,且不说在外头人看来驰儿是庶子,不该越过嫡子获封。驰儿未参加科举,从前被林氏养得轻浮放荡,就算得了至多不过从五品小官,若是如此咱们薛家便没落了。驰儿难娶世家女,西都摄政王那边不肯要凝丫头也说不定。”
“谨哥儿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上锦谁人不知他是个上进好学的好孩子,又中了举,陛下荫封时多少也会高些,且有亲家邓太师在,大臣们反对的亦少,咱们薛家得靠他撑起来。”
冯氏泪如雨下,“可是我的驰儿......”
“你放心,薛家好了,驰儿也就好了。”
冯氏捂面痛哭一阵后,哽咽道:“儿媳明白。”
薛老太太命珍珠、琥珀送冯氏回去。
说了这些话,累得慌。翡翠、琉璃连忙扶老太太去后边歇息。
“好歹是相府主母,倒不如一个才及笄的丫头看得长远,唉!”
冯氏才踏到外间,便听见老太太的叹息,一双泪眼里满是憎恨。“方才在灵堂,四丫头出去过?”
赵妈妈想了想,答道:“是出去过一小会子。”
冯氏气笑了,“我说薛谨怎么进来的,原是亲妹子领进来的,又到老太太那里放了话,我竟一点不知。”
赵妈妈骂道:“太太才是后院的主人,县主这样做分明没把太太放在眼里。”
冯氏回来,却见虞夫人已经起来组织仆人分派天大亮后的事情。薛婉陪着,二人商商量量着,亲似一家。
而真正该与虞夫人一家亲近的薛凝立在花架后巴巴望着。
冯氏不禁心疼。虞夫人是摄政王的亲妹妹,又是凝儿未婚夫的亲姑母,怎么也该与凝儿更亲,而不是薛婉。
天大亮,来薛府哀悼的世家大族越来越多,远远超出薛相重病时来探望的人。
来了外客,薛婉才歇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