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一行回到薛府时,已是乱点碎红山杏发,平铺新绿水蘋生。
小丫鬟将两支红杏插在官窑细口瓷中,掸上水,含露迎春。
“回老太太,太太、大公子、三姑娘回来了!”
入了春,薛老太太眼中没了神采,愈发疲惫阴郁。“叫冯氏和三丫头来。”
“是,老太太。”大丫鬟们不再如往日轻松活泼,都小心翼翼起来。
冯氏与薛凝赶来。薛凝惴惴不安,紧紧挽着冯氏的胳膊。
冯氏强笑,说起长安老家的亲戚们。
“四丫头呢?”薛老太太打断她,低沉沙哑的声音似含了把沙。
冯氏拿帕子拂眼,缓缓哀凄道:“我们初登船,不巧,风雨大作,四丫头落了河,尸骨无存。”
薛老太太瞥过她,问薛凝:“三丫头从小就是好孩子,三丫头你说。”
薛凝惊得肩一耸,眼泪便落了下来,张着嘴喃喃道:“我......我......她自己掉下去的,围栏断了......”
薛凝瘫坐在地,眼前浮现那日的春雷与惊天骇浪,以及那断裂的围栏、被浪吞噬的铁索。
薛老太太发出重重的叹息,慢慢坐回扶手椅,“下人都出去。”
“老太太......”
“我几次三番提醒你以大局为重,外头人都认薛谨是嫡长子,那么他就是薛家嫡长子,背负着薛家的荣辱。”
“我要四丫头传话只怕你是个心窄的,如今一看不光是个心窄的,还是个愚蠢狠心的。你嫁到薛府那么多年,想来顺遂安乐过头,眼里心里根本没有薛府,目光又短浅,比不上一个才及笄的丫头。”
一席话说得冯氏面红耳赤,又委屈得落下泪来,“儿媳是薛府的媳妇,更是驰儿和凝儿的母亲!”
薛老太太失望地摇头,“既如此,日后你便好好当驰儿和凝儿的母亲吧,至于管家之事,我看怀哥儿媳妇爽利大方,请她来吧。”
冯氏红着眼,感到奇耻大辱:“怀哥儿媳妇是西府的,实在不可啊!”
薛老太太不再相信蠢坏的冯氏,没了大儿子,便也顾不得往日的面子,直言道:“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话。”
冯氏愕然:“婆母......”
薛老太太看向垂帘后:“四丫头,你满意了吗?”
薛婉掀帘走出,面上仍是淡淡的神色,没看冯氏与薛凝一眼:“全凭老太太做主。”
冯氏与薛凝震惊,“这......这......”
薛凝惊惧。“......你还活着?”
薛老太太冷笑,“四丫头不仅活着,还是九千岁大人亲自送回来的。”
“什么!”冯氏再次震惊。
就是用她不甚长远的目光看也知道因为薛婉救温皇后与大公主的恩情,前璧一族极为看重薛婉。
“可这也太巧了。”
虽知九千岁潇洒,最爱云游,可怎会那么巧救下薛婉。
薛老太太冷笑:“是啊,怎会那么巧?”
“婆母的意思是温皇后他们盯着我们薛家?”
薛老太太却摆手,“你们都回去歇息吧,我也乏了。”
阳光明媚的清晨,白猫咬着小竹球来,央求薛婉一起玩。
周嬷嬷传报:“回县主,西府冰儿姑娘和若水姑娘来了!”
冰儿与若水是怀哥儿媳妇潘氏的陪嫁丫鬟,二人送来一些名贵的香料。
“我们奶奶说该亲自来谢谢县主,只是眼下要管东西二府,实在抽不出空闲来,奶奶素知姑娘爱香,特搜罗来这些。”
薛婉笑纳。
送走冰儿与若水,握瑜端来炉子上煨了一夜的补汤,一边吹凉,一边与薛婉说些闲话。
“怀大奶奶掌了权,连带着做丫鬟的也体面,奴婢瞧着倒比三姑娘身边的锦绣、玉缎还体面呢。”
锦绣玉缎昨儿来了,说三姑娘的胭脂妆粉不多了,要县主备着。经过船上一事,她将她们连带着她们姑娘都当作十恶不赦的大坏人,自然不客气地将她们轰了出去。
“还是怀大奶奶会管家啊,府里的下人们都规矩了许多,再不敢轻慢县主。”握瑜说着,将一勺吹凉了些的补药喂到薛婉唇边。
薛婉喝下半口,蹙眉推开。“苦,不喝了。”
握瑜着急:“这怎么行!县主落了河,恰好那日身上来了,那么冷的水,怕是伤了根本,要好好调养才是!”
薛婉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