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山溪,微光幽林,一架马车孤独停驻。
薛婉掀帘而出,空无一人,唯山溪、竹林、清风与鸟雀。
她心中一阵忐忑,四下呼唤:“握瑜!握瑜!你在哪里?”
鸟儿扑翅从她头顶掠过,穿过阳光,带来一阵细碎的斑驳。
有说话声越发清晰。
“我家县主爹娘不疼,嫡母又当她是眼中钉、肉中刺,哪里还有人替她谋划?”
“奴婢与县主一同长大,只要县主过得好,奴婢就是死了也甘愿。”
“公子与县主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奴婢实在不愿看到县主与公子因旁人决绝,所以奴婢才斗胆把县主带到这里来。”
......
宋危与握瑜走近。
宋危穿着过时多年的蜀锦袍,既无簪冠,亦无环佩香囊,素净却难掩清俊。一双含情桃花眼装满忧郁,却强笑着唤了一声“婉儿!”
“县主!”握瑜跑来,“县主怎么下来了?”
薛婉负气侧过身去。“你不该带我来这里。”
“县主!”握瑜拉着薛婉的手,“县主恨奴婢也好,罚奴婢也好,只要县主好,奴婢就是死也甘心啊!”
“宋大公子与县主青梅竹马,又对县主痴心一片,眼下又高中进士。奴婢不想眼睁睁看着县主错过宋大公子!”
她与县主同长大,多少次县主受苦都是呢喃着宋大公子的名字熬过来的。就算大公子从中作梗,宋大公子的真心从未变过。
县主却好似冷了心肠。
可这不是宋大公子的错,县主若错过了宋大公子只怕难觅良人。
宋危谢过握瑜,又命人摆上桌案茶炉与竹垫,请薛婉坐下。
薛婉不坐,挺直的脊背纤薄。
“县主......”握瑜哀求。
薛婉不悦地睨过她,终究坐了下来,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山溪。
宋危沏好一壶茶,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给薛婉。
“婉儿还是不肯看我吗?”他的声线低沉阴郁了不少。
薛婉回过头来,抬眸决绝道:“宋公子别再纠缠于我。”
宋危眉宇间晕着阴郁,桃花眼弯得苦涩:“何必将话说得这般难听。婉儿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你。”
“曾经是,现在是,以后仍是。”
薛婉见他通身压抑与痛苦已然不是前些时候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便知他那日擅自提亲的唐突让他提前知道了关于他身世的真相。
重活的这一世与前生很不一样,可她的心已经死在前生。
“日升月落,瞬息万变,薛婉已不是从前的薛婉,还请宋公子朝前看。”
宋危嗤笑,忽然震怒,倾身逼近薛婉脸颊:“那你说什么变了?”
“你成了温皇后的救命恩人,封了县主,身份变了,心也变了不成?”
“宋大公子......”握瑜怕宋危太过激动伤到薛婉。
薛婉净澈水眸对上那双震怒的桃花眼,平静应道:“宋公子曾经说要娶我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今宋公子说要我,又能给我什么呢?”
宋危自觉失态,坐回去。
薛婉扶起被他衣袖带翻的茶杯,用帕子擦去茶水。
宋危恢复过来,小心翼翼道:“做我的妾。”
握瑜惊呼。
薛婉笑问:“为什么?”
宋危见她面带笑意,如从前一般温婉柔顺。方才的焦急与震怒消减一二,转而对婉儿无尽的愧疚。
他做梦都想娶婉儿为妻,与她长相厮守,生儿育女,可他背负的使命让他不得不将正妻之位留出来。
世人说考学难,他可以为了婉儿连中二元。
世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江山与美人不可共存。
于他而言,江山是他生来的使。,可为了婉儿,他愿以江山为聘。
他不忍婉儿一个弱女子涉入凶险中,被利用着来对付他,或对付别人,等到没有利用价值时被抛弃。
或者防患于未然,一早杀了她,不给别人使用这颗棋子的机会。
所以只能用这种法子将婉儿护在身边,只是委屈了她。
“因为婉儿很善良,当年救了我,还救了温皇后与大公主。”
“因为我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不能为婉儿遮瞒干净。”
“更因为我需要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