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懒靠在矮榻上，眉目漆黑。

烛光昏惑，衬得他整个人愈发闲雅温和。

他在等。

等着她的回答。

倚着斜榻金钩的陈玉疏，整个人一噎，心里有些不上不下的。

他说的没错，她又不嫁给他。

半晌，她闭上了眼。

她真是被他宠了太久，忘记了今夕是何夕。

这个人，不是她能够肖想的。

陈郡谢氏嫡公子，风光霁月，谢庭玉兰。

是多少世家小姐的春闺梦里人，她一个连父母亲都不知道的女郎，还被他养了这么多年，于情于理也该够了。

谢公子的夫人，该是春水映梨花的锦绣女郎，不该是她这样一个身陷泥淖的东西。

谢钰，也没看她。

一时间，春室静静。

夜色微浓，她终于睁开了眼。

杏眼妙目，春意盎然。

“哥，你说得对，你要成亲的，我也要成亲。”

她垂首低眸，一双手无措的缠绕，嗓音清浅，“其实说起来，谢家予我八载温暖，眼下我已然及笄了，着实不该再赖在这里不肯走。”

她又继续道，“但咱们如今这样，又算什么？”

只是心口却像缺失了一块似的，疼的她丝丝缠绕着。

对方的玄月眉紧紧簇着，眉骨微压，她又会错意了？

他明明，是想让她做出承诺。

一双琥珀色的眸中，韫色渐浓。

看着她下榻，作势便要朝外走去。

谢钰这才起身，提着她的衣领到了身前，低声叱道，“小姑奶奶，我真怕了你了。”

他无奈，手指给她晕开了泪痕。

“穿着一身里衣，打算跑哪里去。你瞧瞧，身上这些印子。也不怕人笑话。”

他又恢复了平日里慵懒温柔的模样。

“哥，你长得这么漂亮，以后也不知道能娶到什么样的女子，定然是能与你相配的。”

她徐徐说道，唇角缓缓翕动着。

谢钰定定的看着她，心里有个小人在说，不能惯。

太惯着，容易矫情。

她肿着一双眼。

抬眼看着她。

“陈玉疏，抬眼，看我。”

没等她言语，郎君便开口道。

“ 你不是谢氏的门生子弟，是你自己。你不必冠我的姓，哪怕是以兄妹相称。”

他凑得更近，眼神犀利审视着她。

“要冠我的姓，也只能以我妻子的名号。这是其一。”

“其二，你以为你是我的妹妹，就能随便亲我？我既然敢让你亲，便已然想明白了很久。”

“一开始，我就说过要娶你。只要你开口，我就答应。结果，不是你胡思乱想，心里缠缠绕绕的，想不明白吗？”

“其三，门庭家世我不看重，你却看重。这原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 以前说你要闯荡江湖，我还记得，你是天门老人的徒弟，医术比之我更甚，武功亦是绝然。”

“ 看过天山雪走过大漠路，关山五十州谁不知你陈小姐，如今窝在这金陵小城中，我还觉得是委屈了你。”

“一般闺阁儿女都没有你的见识，家世门第，不过死物，能与你游历四方，见识远阔相比？”

他向来言简意赅，从未如此滔滔不绝，这也是头一遭。

陈玉疏眸光微亮，他又说，“你以为我之前为什么拦着你，你的婚事为何迟迟没有结果？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他凑到她耳边，笑意盎然，逍遥自在，“当真不知道为什么？”

她心里发颤，手指只能紧紧攥住被衾，微微后仰着，想要避开他的大掌，岂料郎君没给她躲开的机会，将她死死抓住。

嗓音微微哑然，快冒火了似的，“你说，为了什么？”

她生硬道，“我不知道。”

“真能装，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