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惊诧抬头。
男人猛的抬起头,眼中露出恐惧。又似乎是希冀的目光,微不可查的点头,近乎已经用尽了全力,坚定又缓慢。似乎是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被恐惧支配。
“很好。”李成梁点点头,“有决心,至少可以说明你是真心的。这样,我就可以多给你剩余一些命魂,毕竟,有坚定些的人,命要金贵些。”
来人听不懂李成梁的话,只隐约知道自己可以少付些报酬,自然无不应允。
人身有魂,命魂生七魄,才能运转周身,令人灵动活跃。七魄载于气血,气血营与五脏六腑,行制于周身经脉窍穴。
所谓先天不过阴阳变化,后天不过五行生化。
这孩子早年就没了娘,男人常年在城中码头货栈做工。孩子养在家里,一来先天或有不足,娘胎里受了缺损,二来后天供养不上,难免孱弱。
打今年还没入冬,便受了秋风的杀气,病倒在床,缠绵三个月,花费药食银钱,直至今日,不能下地。
李成梁示意那男人将孩子放在外间的一张宽凳上,上前打量片刻,伸手试了试这孩子的气脉筋骨。
“你要想好了,这孩子亏损颇多,若是治病,你倒是能多留几分神志,这孩子怕是还要反复。若是真要调理的完好,给你留下的那点神志,怕是之后只能容你认得这个孩子了。”
“是。”那男人蜷缩在一旁,似乎整个人都佝偻成一团,缩在宽凳另一头的角落里,破烂的衣衫里露出精瘦的肌肉。
“唉。”李成梁叹口气,招呼李长安,“你看看,该怎么补。”
李长安也看出来了,这孩子年岁不大,却几乎被穷困的生活掏了个空,只剩下一张空皮囊。要不是还有一点先天元气未灭,这孩子怕是救不回来了。
李长安看了看,这孩子要补也简单,只要取些精魄气血,便能补上,只是必然有碍运化,难以长久,折损寿数。要想补的齐全无碍,这瘦弱男子全身上下也撑不住如此的气血消耗。
“无需在意其他,只要能过了冬,明年开了春,地气蒸腾,自然就会好些,只管补一补根基就行。”
这样的人,只怕是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寿数,只怕是全因为这父子亲情,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就这么熬不住,这才求到李家。
“我不要你的气血。”李成梁说道,“你还要靠这把子力气做活,养这个孩子。你选一只手吧,给我留下一只,带走一只,一只手,你还能活。”
那男人不说话,愕然的看着这位久负善名的李先生,此时开口要他的一只手,作为救他孩子的报酬。
“想好了再说。”半晌得不到回答,李成梁转身做回到桌边,仍旧看书。李长安也坐下来,只是时不时的看一眼胡同对面的那间汤饼铺子。
肉汤远远的传过来,勾动了肚里的馋虫,不过铺子里人还不少,不好去打扰陈阿婆的生意。
看李家父子的意思,自己若是不同意,便这么一直拖拉着,也不是很在意。
瘦弱男子挣扎起身,想要抱那孩子回去,又迟疑了片刻,才闷声达到,“好。”说完伸出左手。
李长安不太适应现取活人的精魄血肉,尽管只是一条手臂。
“野人的气血粗烈霸道,用不上,血亲骨血,自然更能温和滋润。”李成梁开口,顺手拿起毛笔,蘸满朱砂,在这男人胳膊上画下几道字符,递给李长安,“要够用。”
李长安点头,一次取够,截断经脉,就不会白白的散失气血,也算是给这父子二人多留一线生机,日后多一点活路。
看看李成梁画下的几道符篆,就是个收敛全身魂魄精血的意思。细微处,留了分寸在里边。若仅以此作法,这汉子便会精血尽失,魂魄也会尽数收敛在这一只左手里边。到最后,只剩下一只左手,一具干尸。
李长安知道父亲的意思。办法就在眼前,怎么掌握这个分寸,就要看自己怎么把握了。
叹了口气,李长安拾起一柄小刀。刀柄半尺长,上面露出寸余长的刀头,刀刃锋利,入肉微凉。
刀锋刺破皮肤,那汉子只觉得一阵微凉,之后是酥麻,片刻之后,一阵钻心的疼痛才从这只左手传遍全身上下。
顺着小刀微凉的触感看过去,整只手上,连带着半只小臂,都被一道符篆阵图覆盖其下。一股吸力从这阵图之中传来,全身上下,血液逆流,一股虚弱感伴随着剧痛传来。
不知是惊吓还是疼痛,瘦小汉子双眼翻白,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