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样的棍棒就要打在知秋身上,李长安不禁加快了脚步。
正院里,没有。
李长安脸色沉重,西跨院里,可是黑狱监牢。
那间阴森深邃,仿佛直达虚空的监牢,让李长安现在想起,也不禁凛然。
不行,李长安快步奔向西跨院。
她的伤刚刚好,更何况……
李成梁很生气。
这些年来,他无论如何都是一副笑呵呵的面孔,无非就是,在家里真诚些,在外面敷衍些。从来没有什么事让他动怒。
即便李长安带人杀进马家,他都一笑带过,唯独今天,动了真怒。
今日的李成梁,与往日截然不同。
在知秋的记忆之中,唯有李成梁点化她的那一次,露出过如此神威。只是那一次,神威如甘霖,此时神威,莫测如刑狱。
“知秋,你可知罪吗?”
“知秋知罪。”此时的知秋,匍匐在地,真正有了面对天地浩渺的无力感,除了伏首而拜,再无他想。
“罚你二十棍,你可有异议?”
“奴婢没有。”知秋声音颤抖,却毫不辩解。
“不要。”李长安闯进院门,就看见两个金甲神将按住知秋,手中棍棒一下一下落在知秋臀背之上。一下两下还好,三下过后,便是皮开肉绽,二十棍打完,知秋已然卧在青石地砖之上,动弹不得。
李长安想要阻止,却像是被定身法定w在门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知秋受刑。直到行刑的金甲神将化作飞虹消散,这才冲到知秋身边。
“为什么!”
知秋身上血肉翻卷,几可见骨。李长安自小与她朝夕相处,便是手上划破一道血口,也要心疼良久,更何况是眼下这般惨状。
看见知秋仿佛筋骨被抽了一样的趴在地上,李长安眼睛瞬间充血,抬头看向李成梁,“为什么?”声音平静低沉,那是压抑的情绪。
他知道父亲做的事,一向有他的道理,但他不理解。
以往,每当李长安问出来,总会得到一个答案,但今天的父亲与以往都不同,他只是淡漠的看过来,目光之中,有肯定,有赞许,甚至少许惊讶,唯独没有一个要解释的意思。
目光甫一接触,李长安只觉脑中轰然作响,一篇篇经文道法直接贯入,没等看清楚,就沉寂下去,脑中一阵阵发胀,头疼欲裂。
李长安正要不自禁的闷哼出声,脑中又为之一清。所有感受一扫而空,宛如错觉幻境。
抬头再看向父亲,只看见一个走向黑洞洞监牢大门的高大身影,白袍披发,仿佛举手投足之间,便能法旨昭昭,通传天地。
李长安有一种错觉,这似乎不是他熟悉的父亲,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是。
“少爷,带我回去。”
知秋细弱的声音惊醒了呆愣住的李长安。
除了李家父子,旁人没人敢靠近这间院子。李长安只能去倒座房里找陈伯要了一块门板,把知秋小心的挪到上面,再轻轻搬起,抱到东跨院。
西卧房的床榻上,知秋趴窝在被子里,李长安坐在床边和着药膏。
李家家传的伤药,用符水和开,几乎是半日就能结痂。
知秋伤的很重,几乎要比在城外受的那一刀还要重。但似乎除了李长安,没人在意这些伤势,知秋也没有钻入那株梧桐树中休养,反而就这么趴在李长安的床榻上,任由他一点点的抹着药膏。
阳光穿透窗棂,打在少年的脸上,勾勒出变换的光影曲线,阳刚又沉静,像是一条蛰龙,喷吐着温热的气息。
“少爷。”
“嗯。”
“少爷。”
“什么事?”
“少爷,你不要责怪大人。”
“嗯。”李长安的声音有些闷闷。
“也不要责怪我。”
“嗯。”李长安点点头。
“这样,我就能永远跟在你身边了。”知秋声音有些沙哑。
“先把伤养好。”李长安把碗中最后一点抹在知秋的伤口上,撩过一张锦缎单被,盖在她裸露的臀背上。
“你不喜欢吗?”知秋支撑起身体,皱眉忍痛,倔强的看着李长安。
“捱不过去,你就被打死了。”李长安相信,今天那个他不太熟悉的父亲,真的能做出来。
“我能捱过去。”知秋被李长安放倒,重新盖上被子,蒙在被子里,兀自倔强辩驳道,“就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