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漏风受冻的是整个寝室，但小凤和陈真首当其冲。两人又将就了一晚，第三天，陈真扛不住，晚自习后直接颠着两条腿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回到学校，骑了一辆自行车。他知道有人故意使坏，那张铺子睡不了了，也没打算继续睡。

小凤只能一个人睡，挤在墙角。

周四夜里，天快亮的时候，忽然变天，风不停刮，还召唤来第一场秋雨，稀稀拉拉绵绵不绝。等到小凤被冻醒，床铺已经湿了大半。他只得提前起床，希望天亮后雨停，好把褥子垫子晒一晒，而且是悄悄的。褥子倒还好，垫子虽然实用，却实在拿不出手，众目睽睽下晾晒，还不得被笑话死？少年人的自尊细腻且脆弱，经不起口水和异样的眼神。

去教室太扎眼，小凤蹑手蹑脚的来到图书馆，轻轻地打开门，图书馆有厚重的窗帘，开灯不虞被人发现。

独自坐在桌子前，手里拿着《曾国藩家书》，小凤半个字看不起进去。如果今天雨不停怎么办？图书馆是办公区，如果被傅老师或其他老师发现，怎么办？明天晚上睡哪里？

吴杏儿、厉菊霞还有一班的人这么快和宋明月成朋友了？听说宋明月爸爸是乡干部，以前在县南周市镇工作。

周末《儒林外史》该还了……小凤拿书在脑袋敲了一记，想什么呢？看书。

以前刘春晚是不是坐在这里？图书馆在她手里也丢书吗？她考上了北山一中……

小凤想起她，竟然有一丝丝的失落和自卑。

雨不停下，到中午终于停了，太阳躲进了云后，褥子晒不成了。

晚自习后，陈真找到小凤，说既然褥子湿了，他干脆带回家去，反正以后也不睡学校，让小凤再去找别人搭铺。

小凤装作啥事没有，大方的回说不要紧。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下自习回寝室睡觉了，小凤还在教室，熄灯了他就点上一根蜡烛，继续功课。

如果说饭盒是生活的必须品，蜡烛就是学习的必须品。学校经常停电，停电不能停课，蜡烛便是一盏盏星火，照亮每一间教室，照亮每一张学习的脸，如同天上星星，指明前路，照亮前行。星星之火，能否燎燃？

快到十一点，蜡烛只剩下半厘米高一截，小凤吹灭，关好教室门，迎着仲秋雨后的风踏入夜色中。

北极星闪亮而遥远，人世间的苦啊，少年尝到滋味儿了。

寝室回不去，他想回图书馆，又担心被发现，如果管理员被撸了，那将得不偿失。那里的书越看越有劲，越是舍不得。

简单的思想挣扎后，小凤回到寝室找出一件厚外套，又轻手轻脚来到教室旁。二三班的教室边有一个小土坡，下面是大片的农田。土坡边上种了两排半人高的刺球树，当是绿植，两排刺球树中间有半米宽的间隔。小凤快步跑到食堂后，翻动柴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捆没淋湿的柴草，抱着它就钻进了刺球树里。

铺好柴草，小凤卷缩着坐上去，双手抱膝，头枕在膝盖上，轻轻闭上眼睛。

夜风呼啸，凉意深重，睡睡醒醒迷迷糊糊间，小凤梦见了妈妈，等他醒来，月亮西沉，双手冰冷，还有两颊，丝丝凉凉的。

一连两个晚上，小凤终于扛不住了。

周五晚自习后，他拿起衣服书包就跑。

从小路回倒马村要经过几个村子和坟地，月色暗沉，村庄黑灯瞎火，坟地更显得阴森森。小凤一路狂奔，只要速度够快，恐惧就追不上自己。

十几里地，四十多分钟就到家了。一回到家他打开所有灯，坐倒椅子上大口喘气，背上已全湿透。

稍稍歇了会儿又到灶房，锅里添上水，点火。

太久没有生火了，打火机死活打不着，气得他差点砸到墙上。

火着了。

汗水过后身上有些冷，小凤蹲在板凳上，靠近灶火，看着火苗闪动扑腾。打火机拿在手里，还有气儿，打了两下又着了。想起小时候爸妈在田里收稻子，他一个人回家生火煮饭。家里火柴没了，拿着根麻杆儿去隔壁邻居家借火。有一次，刚借完火，青菜倒进锅里，发现盐罐里没盐，只好拿着个小酒盅又去借盐。那一粒粒的盐，看起来像是糖，要是糖该多好啊！

等家里买回盐，借人家一平盅，要还满满一盅。这是妈妈从小教他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实在太困了，水烧好，小凤差点睡着了。

囫囵洗完澡，立马爬山床，盖上被子，不一会儿沉沉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