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
明德十三年,北羌以大胤皇室背信弃义为由,越长霞关残杀两名大胤百姓示威,正式宣战。
而此“背信弃义”,指汉王周澹曾私下与北羌勾结,许诺出兵协北羌攻打邻国西越,有私印作证。
同时,御史中丞秦松奉旨彻查汉王周澹贪墨圈地滥用私刑,细列罪状十三条,人证物证一应俱全。
明德帝大怒,夺其亲王封号,终身幽禁府中。又命武安侯江怀与为大将军,率兵应战攻打北羌。
洛京一朝变天,昔日风光无限的汉王殿下沦为阶下囚,如今已经是周治宽宏,看在数十年的兄弟情份上高擡贵手。
周澹在京作威作福多年,满朝文武与他没有过节的才是少数,谁不在背地道一句大快人心,又免不了人人自危。
听闻汉王妃的父亲求到陛下跟前,称愿倾尽所有换女儿与周澹和离。
这位汉王妃是续弦,入府后并无所出,正是青春靓丽的岁数。
周治怜老臣圈圈爱女之心,到底是允了。
又听闻京中一户人家在家中放了整日的鞭炮,旁人问及,只说恰巧家中有喜事,街坊邻居都知这家男主人原是个小官,许多年前辞官了,早不问朝堂之事,便也没说什么。
这些都是后话。
真正令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的,是今日朝堂之上,陛下意欲御驾亲征。
此话一出,窦相第一个出列,大喊不可:“朝中不可一日无君,几位皇子尚且年幼,不足以担负监国重担,还请陛下三思!”
其馀官员纷纷附和:“还请陛下三思!”
刚处理周澹的事情,周治面上怒气未消,眉心深深烙印着“川”字:“原是汉王造下的孽障,无论胜败与否,都是皇室对不起百姓。孤为人君,应为百姓征战;为人兄,也该替自己的弟弟赎罪……”
“赎罪”二字刚出,满朝文武跪了一地。
可谁都知道,窦相所言不虚。
陛下膝下三子,尚无一人可掌监国之职。
“皇兄。”
一道声音打破僵局。
喻君成极度恭敬地自人群中走出,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上空:
“臣弟愿代皇兄出征。一可彰显皇家爱民之心不改,皇兄隆恩浩荡心系百姓。二来,自古兄弟手足本是一体,岂只有兄代弟偿,弟不可代兄?”
殿中静了一瞬,窦相反应过来立马接嘴道:“臣以为楚王殿下提议甚好!”
在场谁不是人精,一片歌功颂德声后,此事定了下来。
下朝后,喻君成回楚王府,府中空空荡荡,只有个沈择赢同他一道回来。
“她没回?”沈择赢问。
“……大概。”喻君成摘下官帽,又道,“说不准是在太医院,她忙。”
这话不知是解释给沈择赢听,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昨日邹公公催得紧,兹事体大,一行人匆匆赶回洛京。
喻从意落在最后,摆明不肯与喻君成同乘一辆,最后只得他与沈择赢坐在前车,她和阿离坐后面那辆。
直到途径驿站时,阿离匆匆下车,擡手就去掀喻君成的车帘:“她醉了。”
喻君成一滞:“她没做什么?”
“做什么?”阿离疑惑,“你要不要和我换,现在。”
沈择赢好笑地坐在一旁,看着喻君成已不知觉攥紧的衣摆,面上还镇定道:“她不想见我。”
“少装,快去。”他看不下去,对着喻君成的后背推了一把,越过脑袋朝阿离道,“你上来,咱俩坐。”
喻君成半推半就非常情愿地走到后头。
上车前,他还道:“阿离说你身体不适,他不通医术,叫我来给你瞧瞧。”
马车中没有回应。
待喻君成上车才发现,她早靠着车壁沉沉睡去,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生怕惊扰到她,他小心翼翼坐到她身边,刚刚坐稳,马车就朝前驶去。
他下意识擡手罩住喻从意的脑袋,以防她磕疼,犹豫片刻后,还是内心胜过理智,将她拢入怀中安眠。
垂眼看着她熟睡后仍不大安稳的神情,喻君成自责到有些麻木。
在未遇到喻从意之前,沈择赢劝他养几个小弟子玩玩的时候,他清晰地记得自己的抗拒。
他过早地认识到,自己其实不太喜欢孩子。
所以后来收了这么个不吵不闹地乖巧徒弟时,他有过短暂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