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掸过,鹅毛雪片洋洋洒洒,白云观素来是静的。
李照摸索着走,从炼丹房走到后殿,他并没有看到谢老头,也没有看到谢初梨。他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便已觉嗓子里如同口含棘刺一般尖锐的疼。
虽然是活着,但对于一个习武之人而言,五感重伤,这绝非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他沉默的静止在原地,耳廓一动,忽的听到一声极为清亮明媚的低喝。他仔细辨别,寻着声去,一路摸到了前殿大院。
他看到了谢初梨。
尽管视物不便,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谢初梨穿了一身银红锦衣,手执木剑,身姿轻盈且迅疾,起伏于飘扬的雪絮之间。
天光盈盈。
雪下的很大,她就像洁白天地间盛开的唯一艳色。
李照没有眨眼,冷风吹进眼眶,险些又落下泪来。
“诶?”
谢初梨已经注意到了他,忙收了木剑兴冲冲的跑过来,高兴问道,“你终于醒啦?”
终于?
李照是很想问一问他究竟睡了多久,奈何实在说不出话来,只好点了点头,嘶哑的“嗯”了一声。
“你先别说话啦——”
李照捂了捂头,小姑娘的嗓音脆生生的,钻进耳朵里一阵轰响,但还是好听,“师父说药劲太大,你身子虚禁不起,所以五感才会受到损伤,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啦,调养几天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李照没说话,他的确是说不了话,又耳鸣的厉害,勉强辨析清楚句中之意,还没来得及有所示意,眼睛又是一眨,两颗眼泪又是不自知的往下滚。
“诶诶诶?”
见此情景的谢初梨比他慌得还快,忙不迭伸手轻轻去擦,“你别哭呀——”
李照沉默着,他没想哭,眼睛一干就开始流泪,冷风一吹眼睛就更干了。随后便有一只手碰上他的脸颊,动作小心翼翼又舒适,掌心温热且细腻。
他干脆闭上眼。伸手抓着那只手,覆上自己眼睛。
“喂你这个人——”
掌下睫毛微微颤动,腕上的温度是凉的。谢初梨耳根发烫,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并不能拒绝李照。
两人保持着动作静默片刻,李照才松开她的手。
谢初梨收回手,掌心一片濡湿,全都是李照的眼泪,她磕磕巴巴道,“你、你好点了吧?”
李照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握起谢初梨的手,用自己的衣袖擦掉掌中水迹。
“我并非是有意冒犯——”
他闭着眼,还在流泪,开口嗓音哑涩,“姑娘莫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
谢初梨又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过几天就好了,你别哭啦!”
“嗯。”
李照点点头,他的眼皮被捂热,已经好受了很多。
“好啦——”
谢初梨展颜一笑,脸颊上两处小小梨涡,“你闭上眼吧,我带你去找师父,他看到你醒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是——”
李照的可是还没有可是出来,又软又暖的小手已经牵住了他的手指。
“走啦走啦,去找师父——”
谢初梨一跳一跳,声音听起来愉悦又明快。
李照心头一动,他闭着眼,看不见身旁少女模样,唯有缱绻凉意丝丝缕缕。
他没有挣开牵引的手,鬼使神差的悄悄握住。
廊外有风有雪。
往后无论江湖如何动荡,这一牵,便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