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良人随声到推门而入，季、林二人连忙敛身下拜。

“免礼平身吧。我心情有点烦闷，躲到你这里来散散心，你若拘束我也就不得自在了。”叶楚良不自主叹了口气，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林语山不声不响藏在季昱身后，一副不曾见过圣颜的拘紧模样。

“你去告诉季管家为君上备茶。”季昱生怕叶楚良看出破绽，急忙将林语山打发出去。

叶楚良看着语山的背影长吁短叹道：“这女子身形倒有几分像……可惜……唉。”

季昱知他一直牵挂林语山，可眼下却又不能实言相告，不禁生出几分内疚来，只得装做不解其意，故意问道：“君上微服，是要臣陪您去哪里吗？”

“我想到你府中荷亭去坐坐，不知可方便？”叶楚良想起当日与语山那次长谈，眉头不由锁得越来越紧。

“天气日冷，荷已经残了，微臣陪您去听松涛，如何？”季昱怕叶楚良睹物思人，小心地提着建议。

叶楚良苦笑着说道：“无妨，残荷也好。”

说是无妨，但瑟瑟秋风中，枯荷飘零无依，惹得叶楚良红了眼眶。

“君上，圣体要紧。”季昱动情地劝道。

叶楚良似乎想从凋零的荷花上找到失去的什么，半晌才将眼光从湖面上挪开，他声带哽咽地问道：“你可曾梦见过语山吗？”

季昱几乎不敢看那双悲伤的眼睛，他下意识地使劲摇头。

“我也从来没有梦见过她，难道是我们不够诚心吗？”朝堂上君威赫赫的叶楚良此时软弱得像个溺水等人施救的孩子。

“一直没有梦见她，或许是她不想让我们伤心吧！”季昱无力地劝慰。

叶楚良陷入沉默，他内心的焦灼不敢也不能向任何人表露，崔家、云家都会将女儿送入宫中，作为君王，他必须欣然接受，因为崔、云两家代表着山阴最不可触动的势力，但作为男人，他不想背叛自己当初对语山的承诺，虽然语山从未答允过他什么。

“君上，天冷了，该回去了。”季昱看着叶楚良萧瑟的背影生出无限感慨。

“孤有时真羡慕你！”叶楚良苦笑道，“孤知道你屡次上疏说要到边塞去，其实就是想离开伤心地，孤就没有这自由，就算在宫中到处都能看到语山的影子，也无处可逃。”

季昱没想到叶楚良会如此直白，一时竟无言以对。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吹得叶楚良猛一激灵，他毅然道：“也罢，再耽搁也是要回去的，走了。”

季昱送走叶楚良后，垂头丧气回到房间，不知道和谁赌气似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老夫人差人问了好几次，你是不是要去回禀一下，免得她担心。”林语山温柔地说。

“他十分思念你，我想……”季昱翻了个身、面壁叹息道。

林语山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她悠悠说道：“万万不可。”

“但他真的很可怜。”季昱又是叹息。

“你从来没想过我为什么一直不曾对叶楚良有过男女之情吗？”林语山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声音听起来也多了一点温度。

季昱坐起身，关于这件事他的确想过，而且想过不只一次，但他不能确定，于是好奇地看着林语山等待着答案。

“你觉得叶楚良对我百般宠爱，是出于真心还是算计？”林语山淡淡笑了笑问道。

季昱一愣，反问道：“你觉得君上其实更看重的是你背后的林家？”

林语山嘴角微扬，笑里似乎含了点不易捕捉的轻蔑，她答道：“叶楚良出生帝王之家，自幼看得就是时时算计、处处心机，若说他对我没有真心，那也实在冤屈了他。但若说他对我种种的好，全然出自一片赤诚，我也只能视做笑谈。那日我向他说起顾六河害我一事，他除了表现得很震惊、很生气外，你可曾见过他彻查？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惩处对他忠心耿耿的部下，只是顾六河太天真而已。”

季昱将叶楚良的言行从头至尾细想了一遍，方知林语山所言非虚，想想刚才几乎将语山的失踪脱口而出，真是惊出一身冷汗。

林语山继续说道：“叶楚良作为一国之君希望借我河东林家之力稳固江山本无可厚非，甚至可说是必做之事，但我不想成为丈夫棋局中的一子，更不愿日后同那些后宫女子一般，处心积虑，曲意逢迎。况且我非大度之人，装不出贤良淑德，我若做了六宫之主，必容不得叶楚良心中贪恋其他女子，那时我想不变成刻毒残忍之人也是不能了。”

“你怎知我与君上不同呢？”季昱想想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