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徐沨台尾随着赵清沅上到六国饭店的顶楼的小阳台,仿法式建筑的栏杆上还挂着几串冰凌,欲坠不坠地挂在半空中。
赵清沅双臂撑在栏杆上,把自已暴露在冷空气中,让自已发胀发热的大脑迅速冷静下来,这样能让他更加冷静地思考今晚的局势。
“在想什么?”徐沨台的声音在他背后猛地响起。
“你怎么跟上来了?”赵清沅一下子竖起防备。
徐沨台没说话,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把双臂撑在栏杆上,往远处望去。
六国饭店的高度算得上京城数一数二的,坐落在整个北京的中轴线旁,从楼上向远处俯视,正好能把北京最繁华的地方尽收眼底。
连年的饥荒与战乱,都磨灭不了人们对节日的那一点期盼,从琉璃厂到大栅栏,还是一片黄澄澄的灯火,再往远处,就是银河般散落的万家灯火。
徐沨台一声喟叹,“当初和你一起在终青山上放风筝,你说要看日出,我不得不陪你坐到天亮。晚上你指给我看山下的灯火,说最亮的那里是你家,我不服,说那是我家,为此咱俩还差点在山上打起来。”
他嘴角荡起一丝笑,“后来咱俩下了山去看,才发现最亮的那里是个化工厂,谁的家也不是。”
“是啊,我那次由于在山上的缘故受了寒,第二天回家就发起高烧。为此你还被你父亲好一顿打。”
赵清沅突然住了口,在雪气浓重的深夜里定定望向徐沨台,一双乌黑的瞳仁如同蛰伏在黑夜里的小兽,“你知道我是谁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天晚上的话也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徐沨台默认。
“你同样知道我和平田千代合作,密谋在今夜取你性命?”赵清沅藏在暗处的手有点发抖。
“知道。”徐沨台靠到栏杆上,五官在夜色中更加立体,“那日在黎和的私宅,我前脚刚出门,你后脚就让黎和请来了平田千代。而中途平田千代的突然闯入,也只不过是为了检验你是否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你一边厌恶着平田千代的精明算计,一边又想借他的手除掉我。”
徐沨台继续说道,“我要是没猜错,黎和的死也是你们干的吧。黎和还在沾沾自喜把你一夜两卖,却不知道自已这是割肉饲虎。平田千代怕黎和走漏了风声,所以派人勒死了他,是也不是。”
赵清沅缓缓靠近徐沨台,直至二人双肘相碰,再也没有一点空间,“那又怎样?你杀了我?”
他冷笑,“我家的人早就都没了,你早晚要杀我,早些时日没关系。这样我还能化成厉鬼,日日夜夜缠着你不得安宁。”
“别急,我还没说完,你还不用这么着急变成厉鬼来找我索命。”
“平田千代生性多疑,最得他信任的人只有山本一郎,因此勒死黎和这种事,他只会派山本一郎动手。”
徐沨台的目光沉了下去,“平田千代落脚的秋水居和梨春班是两个地方,山本一郎只有一个,同一时间内周婉晴又把平田千代牢牢牵制在了六国饭店,两个重要人物全被调虎离山,秋水居失守。”
“从而给你制造了潜入秋水居的机会。”
赵清沅嗤笑,“沨爷,徐烽连!偌大紫禁城,庞然全北京,几人去过秋水居?他平田千代何等人物,岂是我等一介戏子娈童随意进出之所?”
“黎和在你登台之前就把你送去过秋水居,”徐沨台的声音似乎隐忍了些什么。
“这群东洋人的戒备心很重,不信任北洋的达官显贵,自已又不受国内高层的待见,这才想在京畿弄出点动静,稳固自已的地位。”
“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在,平田千代最大的弱点就是人手不足。那日黎和把你送去唱堂会,大设私宴,那些雇佣来的下人自然顾着玩乐,给了你摸清秋水居的机会。”
赵清沅从初时的惊诧中逐渐镇定下来,“实在是厉害,这些都能被你摸的清清楚楚。”
“反正你也拿到京津冀铁路布局图了,我就是枚弃子。平田千代要我今晚就对你动手,是你杀了我呢,还是我杀了你呢?”
冰凉的匕首冷刃贴在北洋年轻统帅的颈侧,在喉口的大动脉上不断施压,“这些年我也杀过不少人,知道怎么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赵清沅单手握着那把匕首。
“还是小孩子心性,”徐沨台再次开口,“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别别扭扭地讲出自已的错误,被骂一顿才舒服。”
“你不但是平田千代的人,你也是谭允梅的人,你就是粉蝶。”
赵清沅错愕,一分神的功夫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