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暴风雨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雨点变得密集起来,像是有无数支箭矢射向地面。
沈澈绕过人群,两三步跑过去,定定的看着她,满身是雨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身上还沾染着斑斑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克制着嗓音抓住她的手想要检查,还没等开口就看到林兮缓缓地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声音淡淡的,听起来透露着力气被耗尽的疲惫。
然后脑袋瞥向身侧角落里的床,翻译也赶过来,说:“是这个人。”
沈澈顺着视线看过去,那张床被放在黑暗里,躺着的人下半张脸完全被血迹覆盖,他擡起手撑开他的眼皮检查。
瞳孔已经放大。
另一个护士抱着病历单从急诊室的另一头慢悠悠走过来,从口袋掏出笔在单子上不知道记些什么,淡淡的瞥了一眼, “他进急诊室后约5分钟就去世了。” 语气平常,没什么波澜,“不用抢救了。”
没有监护仪滴滴作响的声音,没有忙碌抢救的医生和护士,也没有围在周边哭泣并焦急询问的家人,有的只是还剩小半袋还未输完的血,仍在一滴滴地缓慢地输注。
解释说:“他是一个被雇佣的小巴司机,路上碰到恐怖分子,只有他的下巴被击中,其他人都安然无恙。”然后把比重新插回口袋就抱着病历单离开。
沈澈回头只看了林兮一眼,仔细看里面的担忧显而易见,又伸出胳膊拦下护士,问:“他家里人呢?”他前几天还都看到了他的女儿和儿子。
护士回:“他们家离这里很远,赶不过来。”又看了一眼单子,说:“沈医生,您必须尽快回到门诊,不能一直在这里耽误时间。”
沈澈敛下眼睫擡起左手给他合上双眼,翻译在宣告死讯以后就已经离开,他回头视线落在身上还滑落着血水的林兮身上。
沈沈澈张了张嘴,想问什么。
他说不上来,听到枪伤这个字眼丶看到林兮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那里时,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
慌乱丶无措丶紧张丶担忧……那种感觉像是最浓的烟雾被吸进肺里。
喉咙里仿佛塞满了铅块,沈重得让他说不出一个字,尝试张开嘴巴,可话语却只是在舌尖上打转。
他用力保持的平静,最后也只微微俯身,看着她茫然无措的眼神说:“我先送你回去?”
急诊室又恢覆寻常,林兮这才擡起头,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眼神,也没好到哪去,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流,神色淡然,语气很平,“不用了。”然后擡步就想离开。
她有车,而且他要回诊室。
沈澈看着她的背影,浑身都是水,头发湿漉漉的散乱开来。
长腿一迈,拽住她的手,“先跟我去换个衣服。”林兮一言不发,顺从的跟着他走。
医生有晚上值班的诊室,他有衣服放在这里,虽然不能洗澡,但好歹能换下被雨和血浸湿的衣服。
沈澈拉着人走到屋子里,烧开一壶热水,又从柜子里翻出来两件衣服和外套,“这是毛巾和衣服,你一会儿擦了换上。”
林兮擡眸瞧着他,眼里寂静一片,“好。”
他没开口问她,只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却半天也没动静。
水烧开,他倒了一杯拿凉水兑好,用手隔着杯子试了试水温。
林兮就站在原地,伸手看着指缝间的血渍,用胳膊拢着,不想沾到沈澈拿给她的衣服上。
沈澈捏住她的手指把水杯递给她。
林兮慢条斯理地拿着水杯拉开椅子坐下,送到嘴边尝了一口,神情专注,像是在做着什么极为细致的工作。
一口水横梗在喉咙,上下不得。
眼角看着,隔着雾气朦胧的水雾。
她一直没有说话,沈澈知道她一定压抑着情绪。
就像是出车祸的时候,那些满身是血,看起来糟糕紧急的人其实没那么严重,反而是那些外表看不出伤口,行动还像是正常人一样活蹦乱跳的才是最危险的。
因为伤口在内里,且都是致命的。
同样的,遇到危机反应平平的也比声嘶力竭的人要更危险。
沈澈看她一口水慢慢的往里送,以为是咽不下去,手掌摊开放在她的背后一下又一下慢慢捋着,似是安慰。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全车人只有司机一个人受伤,林兮上半身全是血,应该是想要救他,但是这样的帮助对枪伤,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