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将,他便调。
可只要谁开口提一声虚政花功,庄奎便当场驳回。/t^a+y′u¢e/d_u·.·c/o-m-
徐学忠低声道:“可陛下不是那等小心眼之人。”
“他该知道你忠心。”
“你……也辅佐过他,替他破了两城,断了三线。”
“若不是你在潞北一战突围成功,陛下那时——”
“我不图记功。”庄奎忽然打断他,语气平淡。
“我只是,打仗。”
“陛下若记得,我便在。”
“若不记得,我便守这临州。”
“我一人,值一军。”
“朝堂之上,不缺个庄奎。”
帐中一时沉寂。
冷风自帐缝灌入,摇得案上灯影如水。
徐学忠张了张嘴,终还是没劝出来。
他看着庄奎的侧影,那双曾提刀一跃斩敌于万军之中的臂膀,此刻却按在一张普通木案之上,如山如沉。
这人,天生是将。
可就是因为“太像将”,反倒永远只能是将。
永远不能是——官。
外头忽传来声响,是几个亲兵和幕僚走了进来。
“将军,兵符调度案请示。”
“新拨粮策未决,需印讫才可派送。”
“西营守将求请调补……”
几人一涌而上,将一叠奏册按在桌前。
徐学忠见状,眉头一蹙:“都什么时候了?”
“主帅今夜心绪难安,你们……”
“让他们进来。”庄奎忽然抬手。
他走回案前,披甲而坐,拿起那叠文书,顺序翻阅。
“这一份,明日送往府衙,粮策按秋例走。”
“这份,让胡烈接手。”
“西营的调任,依旧暂缓。”
“还有北路营那批箭料,若再不送,就让韩务亲自入城催督。”
一项一项,如风中不动之山。
徐学忠望着他,眼神一点点复杂。
几个亲兵却都看呆了。
其中一人小声道:“主帅……您真的不问陛下那边了?”
“说不定是忘了……”
“说不定明天,就有调令来了……”
“您……您当真不在意?”
庄奎没回头,只淡淡吐了四个字:
“我不等人。”
“我只守地。”
“朝中官再大,也不曾为我挡过一矢。”
“可这临州,若失了我——谁守?”
他一句话,帐中诸人皆默。
徐学忠张口,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能低头。
庄奎放下最后一页文书,起身环顾一圈:
“都出去。”
“军机暂缓,明日议。”
众人不敢多言,纷纷行礼退出。
庄奎走至帐门,掀起一角。
远处城头的火光还亮着。
那些兵,那些城,那些年年要杀出去又要守回来的土地。
都是他认的。
不是皇恩,不是朝赏。
是兵血,是兄弟,是他走一步留三印的地方。
他低声自语:
“陛下若用我,不必封诏。”
“若不用我……也无妨。”
“我不欠。”
“也不求。”
身后夜帐空荡,火光摇曳。
刀影在墙上晃动。
像一个人,站得久了——
早已忘了去往何方。
只知,这地,还未弃。
夜更深了。
帅帐之中,灯火未熄。
寒风自帐缝灌入,掀起帘幔微动,发出细微哗响。
帐外已无人声,连营中的号角都停了,仿佛这天地间,唯剩那案几上一盏盏孤灯。
庄奎坐在那儿。
一言不发。
盔甲未卸,神情淡漠,眼神却落在一枚铜盏之上,出神许久。
忽然,帐门微动。
徐学忠掀帘入内。
手里拎着一坛酒。
他没穿甲,也没带剑,只着一袭军中便袍,脚步略沉,眉间满是藏不住的情绪。
庄奎抬眼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