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划
冰雪消融,新燕衔泥。初春的风里虽还残留着严冬的馀寒,阳光却一天比一天明媚温暖。空气里都是嫩绿小芽破土而出的清新,沁人心脾。
瑶华宫的屋里屋外也是焕然一新,生机勃勃。
不用再守着要死不活的主子,紫芙有了大把时间洗洗涮涮。床褥枕被由里至外地拆洗个彻底,连床幔窗帘都是飘散着皂角和阳光晒熟的味道。桌椅门窗,经过紫芙几天的敲敲打打,已褪了翘皮,匝稳了框架,不再岌岌可危。
郭精奇也没闲着,吃好喝好睡好之外,大把的时间用来活动筋骨。上辈子在拳击学校的学费倒是没白交,拉伸训练,体能训练,张弛有度,她很快从哪哪儿都不适应到伸缩自如活动有馀。她越来越能接受这副别人的身体,只是一天到晚从头到脚的繁冗妆扮着实令她烦躁。
还记得最初清早起床,不要紫芙服侍,非要自己穿衣服,低头瞧着那丝丝缕缕,层层叠叠,研究半天,都无从下手。
“真是纳了闷儿了,谁这么脑袋缺弦儿,设计出这身儿?”
还有这一头乌泱泱的长发,脑袋天天都像顶了一口铸铁大黑锅,沈重无比。她都怀疑哪天一个不小心,就把脖子扭断了。
时下,郭精奇正对着枯树上吊着的沙包练习拳脚,才半个时辰手脚已然肿胀生疼,不得不停下休息。她不止一次地嫌弃这副贵人的身子落魄的命,也太不经造啦,想想前世自己手脚上厚实的老茧,感叹同人不同命啊!
抹着额头的汗,郭精奇操起个茶盏仰脖一饮而尽,转身欲进屋再倒一杯,刚迈开大步,“砰”的一个大前趴!
紫芙“啊”的一惊,赶忙去扶。
唉,这都是第几次了?活活地被自己踩住的裙摆绊倒。
“啊……”
郭精奇一时间就跟耍无赖的小孩似地原地撒泼,捶胸顿足。整张脸气得涨红,实在忍无可忍,她腾地爬起,手上身上的泥土也不管不顾,一手胡乱推了把栽歪在脑侧的凌乱发髻,一手扯起裙摆,大步流星怒气冲冲进了屋。
紫芙不明所以,忙跟上去,一进屋,正见郭精奇右手攥把剪刀,左手解散发髻,大马金刀地一脚跨在木椅上。眼看手起剪落,紫芙噗通一声跪地,“姐姐!娘娘!不可啊!”话未说尽,已泪眼婆娑。
郭精奇握着剪刀的手停在半空,一脸茫然,“剪个头发,你哭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说弃就弃了?娘娘还年轻,来日方长,哪能断发出尘,无念无望呢?”
一字一顿,如诉如泣,听得郭精奇汗毛直竖。
“呃,不至于啦!头发长了赘得头疼,我又不会打理,每次洗头都把你累得够呛。还是剪了吧,剪了又舒服又省事。”
紫芙一听,竟爬行至她跟前,呜呜咽咽得更严重了,“娘,娘娘,不要啊!紫芙,紫芙不怕累,以后,以后娘娘的头发,紫芙都会好好打理。您头疼了,半,紫芙就给您好好揉,就不疼了。娘娘,不要啊,不要剪啊!呜呜……”
郭精奇听得脑仁儿都快炸了,自己这哪是要剪头发,分明是在剪脑袋啊!
一顿讨价还价后,头发是未减分毫,固执的小丫头好不容易做出点让步,为避免再被绊倒,郭精奇可以将裙摆稍稍剪去一点儿。
“宽了宽了,少一点儿。”
“这还宽?”
“再少点吧,否则要露出来了,女子这般抛头露面的,不好。”
“抛头露面?这是裙摆,最多也只是露出脚丫子!”
“呃,那露了也不好。”紫芙弱弱地坚持。
郭精奇简直要给她跪了,小丫头才多大啊,陈规陋习的封建思想就根深蒂固至此!
几朝几代的思想家和教育家,历经成百上千年的教化才见成效,要她短时间内从这小丫头的脑袋里连根拔除?
“啊,我太难啦!”郭精奇仰头苦叫。
“不难不难,那就这样吧。”紫芙见状不敢再强求,于是一剪刀下去,裙摆终于短了一丢丢,肉眼难辨。
郭精奇放下剪刀,搓搓手上的灰,眼望着屋外那个跟着自己遭殃,已粉身碎骨的茶盏,惋惜。
“你过去收拾吧,我洗洗。”紫芙刚要帮忙,“我不用伺候,有手有脚!”郭精奇的耐心耗尽,一脸薄怒。紫芙只得见好就收。
几捧清水泼过脸庞,当木盆里的水波渐止,一张标致清秀的瓜子脸跃然水面。
她是多久没看这张脸了?
好像自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