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神父猛地回头。只见湍急的河流中央,那个被五花大绑的身影,正以一种完全违背水流的姿态,直挺挺地、缓慢地朝着岸边飘回来!河水在他身边分开,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托举。伊万紧闭着眼,脸色青白,像一个随波逐流的木偶。
“不!不可能!”瓦西里神父额头青筋暴跳,一股邪火直冲顶门。他一把夺过身边修士手中那根更沉、镶嵌着更大金十字架的仪式权杖,像愤怒的渔夫叉鱼一样,冲到水边,对着再次飘近的伊万狠狠捅去!“滚回河里去!你这污秽!”
“噗通!”伊万再次被沉重的权杖顶入河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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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死寂。所有修士都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浑浊的水面。时间如同凝固的油脂。然后,在所有人绝望的目光中,伊万那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再一次,缓慢地、固执地、逆着水流,朝着他们所在的岸边飘了回来。这一次,速度似乎更快了一些,带着一种嘲弄般的精准,直直地撞向站在最前面的瓦西里神父!
“砰!”一声闷响。冰冷的河水溅了神父一身。伊万僵硬的身体撞在他的小腿上,让他狼狈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沉重的权杖脱手飞出,滚落泥浆。修道院长的尊严被冰冷的河水和泥泞彻底粉碎。
“恶魔……无可救药的恶魔……”瓦西里神父在泥水中挣扎,声音嘶哑,充满了挫败和更深、更冰冷的恨意,“把他关起来!关进地窖!用圣盐围住门!”
伊万被丢进了修道院最底层阴冷潮湿、散发着霉味和老鼠屎气味的地窖。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锁上,外面传来修士们匆忙洒落圣盐的簌簌声。黑暗和寒冷包裹了他。
就在这个绝望的下午,一阵不同寻常的马蹄声和喧哗打破了修道院死水般的沉寂。一辆华贵得与这荒僻修道院格格不入、却明显车轴断裂的皇家马车停在了破败的大门外。沙皇彼得罗维奇,这位帝国的主宰,因为意外的车驾损坏,需要在这卑微的修道院借宿一晚。
瓦西里神父诚惶诚恐,几乎将脸贴到了冰冷的地面上。修道院仓库里除了粗糙的黑面包和几颗蔫了的卷心菜,实在找不出能呈献给沙皇的珍馐。绝望和一丝阴险的念头同时攫住了瓦西里神父。他想起了那条被冰封在后院雪堆里的、丑陋的巨鱼。“陛下,”他匍匐在地,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颤抖,“我们……我们有一条……呃……稀有的河鱼,是……是上帝的恩赐,或许能入您的眼……”
沙皇的眉头皱了起来,带着一丝对穷乡僻壤食物的怀疑。但当那条巨大的、被精心烹饪(至少外表如此)的怪鱼被小心翼翼地抬上简陋的木桌时,彼得罗维奇沙皇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他拿起银质刀叉,带着试探切下一小块雪白的鱼肉,送入嘴中。咀嚼。停顿。然后,那双威严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又切下一大块,脸上露出了罕见的、近乎饕餮的满足笑容。“好!好鱼!”他洪亮的声音震得烛火摇曳,“肉质坚实,滋味独特!瓦西里神父,你们这里藏有珍宝啊!告诉我,是哪位修士有如此好运捕获此物?”
瓦西里神父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半是沙皇赞赏带来的虚荣狂喜,一半是即将把祸水引向伊万的隐秘快意。他谦卑地低下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沙皇耳中:“是……是伊万修士,陛下。一个……有些特别的年轻人。” 他刻意加重了“特别”二字。
“哦?”沙皇来了兴趣,“叫他来。”
当地窖的铁门被哐当打开,形容枯槁、浑身散发着地窖霉味和鱼腥气的伊万被带到沙皇面前时,气氛瞬间凝固。伊万的眼神浑浊,似乎根本没聚焦在眼前这位帝国最尊贵的人身上。就在瓦西里神父准备开口介绍时,伊万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声,猛地一扭头,“噗”的一声,一口浓黄粘稠的痰液,如同精准的飞镖,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沙皇锃亮的、装饰着金扣的皮靴尖上!
死寂。绝对的死寂。瓦西里神父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沙皇身后的侍卫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眼神凌厉如刀。
出乎所有人意料,沙皇彼得罗维奇低头看了看靴尖上那摊恶心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伊万那张麻木、肮脏、却带着一种奇异倔强的脸,嘴角竟然慢慢向上扯开,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哈!”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猎奇感,“够野!够不驯!像西伯利亚的狼崽子!” 他毫不在意地用一块侍从递上的丝绒擦了擦靴子,饶有兴致地盯着伊万,“瓦西里神父说你能钓到好鱼。那么,告诉我,野小子,你能修好我的马车吗?它该死的轴断了。”
伊万依旧沉默,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