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没有任何表情。她重新坐正,目光仿佛穿透了审讯室惨白的墙壁,投向遥远的、风雪弥漫的过去。
“重新介绍一下,” 她的声音清晰地在寂静中响起,“我叫娜杰日达·伊万诺娃。我是个孤儿。”
“十五岁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维堡的街道冻得像铁板。我蜷缩在‘圣光’儿童福利院后门结冰的台阶上,数着手背上冻裂的伤口。十五岁,太大了,没人愿意收养一个浑身是刺、眼神像狼崽的拖油瓶。”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吃糖吗?’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抬头,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彼得罗夫娜。十年前的阿加菲亚。‘我已经十五岁了,’ 我硬邦邦地回答,‘早就不信什么好心人,也不稀罕一颗糖。不用可怜我。’”
“‘我不是可怜你,’ 她掰开我冻得发紫、攥得死紧的拳头,把一颗廉价的、包装纸都磨破了的硬水果糖塞进我手心,‘老太婆牙疼,吃不了甜的。’” 娜杰日达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忆那颗糖的味道,“那颗糖,最终还是进了我的嘴巴。甜得发腻,带着一股劣质香精的味道。后来我才知道,阿婆的女儿叶卡捷琳娜不久前刚去了莫斯科,连婚都是在莫斯科结的,嫁了个据说很有本事的男人,安德烈。她总在黄昏时去维堡港的海堤上散步,就是在那里捡到了我。”
“‘小娜佳,’ 她总这么叫我。”
“‘阿涅西雅婆婆,’ 我总这样回她。”
“那时候她还住在维堡老城区一栋摇摇欲坠的木屋里,没搬去叶卡捷琳娜后来在郊外给她买的那个‘享福’的房子。阿加菲亚是个心软的好人,她让我住进了她家。她的丈夫格里高利·米哈伊洛维奇还活着。” 娜杰日达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眼神飘向审讯室冰冷的角落,仿佛那里站着两个温暖的影子,“他们对我很好……好到让我觉得,原来‘家’这个词,不是童话书里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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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格里高利那时候还活着?” 卢卡申科打断她,眉头紧锁,“那他现在死了,墓为什么是空的?”
“别急啊,” 娜杰日达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卢卡申科,眼神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我慢慢和你说。”
“两年后,叶卡捷琳娜带着她丈夫安德烈回来了。她看见家里多了个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在她眼里,我连空气都不如。叶卡捷琳娜在莫斯科赚了大钱,这次回来拖着一整箱现金——不是支票,是崭新的、散发着油墨味的卢布现钞,厚厚一摞一摞的,能把人眼睛晃花。” 娜杰日达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嘲讽,“她在外面人眼里‘孝顺’极了,这次回来就是要接父母去莫斯科‘享福’,离开这个‘乡下破地方’。”
“可搬家前一晚,他们吵翻了天。那声音,能把屋顶掀开。” 她的语速加快,眼神变得锐利,“一箱子钱直接从格里高利叔叔的房间里砸了出来!门板被撞得山响!花花绿绿的卢布钞票天女散花般飞出来,洒满了小小的、堆满杂物的堂屋!格里高利叔叔的吼声像炸雷,我躲在厨房门后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格里高利·彼得罗维奇活了六十岁,骨头缝里刻着‘诚实’两个字!我们老彼得罗夫家怎么养出你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拿着你的赃钱滚!马上滚!’ 阿加菲亚婶婶的哭声夹在中间,破碎得像摔在地上的瓷器:‘叶尼娅!我的叶尼娅!收手吧!妈陪你去自首!求你了!’”
“叶卡捷琳娜的钱不干净。老两口在维堡港码头干了一辈子力气活,格里高利叔叔是吊车工,阿婆在码头食堂做饭,他们的骨头和脚下的土地一样硬,刻着‘本分’两个字。叶卡捷琳娜当夜就走了,那箱子钱大部分被格里高利叔叔扔了出去,只剩下一些散落在角落。阿婆蹲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张一张地捡着那些散落的卢布,手指抖得厉害。我帮她捡,她却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她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死死盯着我:‘小娜佳,你说……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没回答。那晚之后,格里高利叔叔就病了。不是身体上的病,是心里的。他变得沉默,像被抽走了魂,整天坐在窗边那把旧摇椅上,盯着窗外灰蒙蒙的海港,一坐就是一整天,烟斗里的火早就熄了也不知道。阿婆也变了。她不再去海堤散步,而是整天坐在堂屋里那张嘎吱作响的桌子旁,一遍一遍地、用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