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佘宁没有真正明白,可后来他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跨过人与人之间永远也不可能绝对坦诚相见的孤独,也仍旧选择一直拉住他,望着他。
他就像站在一座孤崖上,眼前云雾四起,迷蒙而混沌,在这里他日渐麻木差点丢了自己。一切仿佛都是虚无缥缈的,只有深入骨髓的思念永远真实。
我站在雾里,连自己都看不清楚,但我能认出你。
“万恒。”
佘宁伸手关停了浴室的水龙头,泼洒的水滴与绵绵不绝的水声顿时戛然而止。
他忍住颈部火辣辣的疼,伸手撑在墙上。
谁也不知道,这份想念薄得只是一缕烟,一吹就散,又厚重地如同当下久未消散的气雾,弥漫在他的周围,而后悄然渗透进他的四肢五骸。
想念是一瞬间迸发出来的巨大孤独。
是这样的想念本身,和与它同枝共气的孤独,在绝望面前给了他一棵求生的稻草,让他堪堪维持住了水面上的平衡,没有落入任何一种被驯化的绝境。
佘宁擦干身体,换上衣服。
洗完澡后畅快的感觉让他觉得全身上下都像被打通了一样,悸动而踏实的情绪里,原先的思绪就在这样的状态里也一点点被理顺清楚。
感情可以随着周身的气雾疯狂升温,可回归理智,佘宁知道自己必须要面对新的平衡。
目前来看,虽然万恒回来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合理的解释,看起来是出於某种巧合,他的爸妈阴差阳错地推迟了旅行,所以他有了机会和时间能回来,可巧合不一定次次都会出现,延迟旅行只是个偶然因素,那就说明万恒回来并不是因为循环本身,循环就不会对他产生影响。佘宁之前一直不敢跟万恒联系最大的原因就是怕这捉摸不透的循环会波及到他,现在终於能放下心来。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也就代表,万恒只是路过这次循环。
经历过曾经的一切,正体会着当下难捱的悸动,就算是再愚钝的人,也不可能感受不到自己心腔内烈火燃烧般的感情。这个念头长久地伴随着他,也长久地折磨着他,哪怕是在意识最混乱的时刻,他也清醒地知道:我喜欢万恒,甚至也许远超越了喜欢。
因为喜欢,一直以来他想见又不能见他;也因为喜欢,即便见了面,他还在怕这一切只是阳光下不堪一击的泡沫,轻轻一戳就会消失的幻象,固执地寻找一个坚不可摧的理由。
万恒的突然出现,就是佘宁世界里失而覆得的珍宝,可佘宁又必须要承认,这珍宝也许只是生命长河里千百次擦肩而过的一个回眸。
浴室里的气雾渐渐散了,佘宁伸手划在镜子上,他看清楚了镜中的自己,即便神情仍旧是一直以来的冷峻,可目光却变得柔软。
他知道,数千次的循环,自己也许只有这一次机会能因缘际会地遇到万恒。明天过后,他依旧要独自在这狗屁循环里蹉跎挣扎,找不到出路就等待被耗尽最后的意识。
他比谁都清楚,现实就是附骨之疽,可就算如此,他也没那么惧怕和担心了。
万恒回来了,於佘宁而言,是一根坚固的稻草,也是一根不堪一击的软肋,喜忧参半的情绪让他在明天之后的得失里也维持住了最重要的平衡。
因为,至少他还有能让他听到真心又不会拖累他的机会,至少他还能享有最后这点互相靠近的平静。
这也许是命运留给他最吝啬的机会,他想抓住命运,顺势而为这一次。
无论结果如何,也至少不枉这千百次蹉跎折磨。
客厅里,万恒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书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等佘宁洗澡的时间实在太无聊就拿出来解闷。
没过多久,浴室的门响了,万恒转头见佘宁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一捋捋地挂在头上,有些还在滴水。佘宁正边走边试图擦干它们。
万恒从远处上下打量着佘宁的衣服,拍了拍手说:“果然,你穿我表哥的衣服还挺合适。”
佘宁盯着他,看起来有点欲言又止。
万恒以为他还在尴尬在别人家洗澡,穿别人衣服这件事,就没过多在意,只随意合上手里的书丢在茶几上,然后跑到玄关处拎过来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他刚刚从药店买的东西。
“你快过来,我先帮你涂药。”
药拿了出来,却被佘宁伸手又拿了过去。
“怎么了?”
佘宁说:“你先去洗吧,我自己涂也行。”
“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