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暴雨
隔了几天,赵王向皇帝上书,竭尽全力和义阳王父子撇清关系,道是义阳王悖逆天意,遭天谴而亡,从此与他断绝父子关系,黄泉碧落永世不再相见。
赵王表态以后,其馀人立即翻脸,对待义阳王父子的态度变成避之不及,连义阳王的葬仪也不敢谈论,楚国公府上萧索冷落,世态炎凉显现得淋漓尽致。
富贵时,人人都是好脸色,办任何事都顺顺当当,然而这一落败便作鸟兽散,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
楚国公感受到从云端坠落的滋味,握紧拳头,两眼通红,恨恨地瞪圆眼睛。
赵王将义阳王之死定性为天意,礼官陷入为难的境地,违逆上天的罪人不配葬于王陵享受供奉,如何筹备葬仪成为大问题。
这时,几个御史联合上奏,请求徐景褫夺义阳王爵位,取消葬仪,否则触怒上天,引来灾祸就不妙了。
徐景头疼扶额,看着相似的内容,她将御史的奏本递给孟春来,问道:“春来,你怎么看?”
孟春来认真看过每本奏折,深思熟虑后道:“禀陛下,诸公疑虑不无道理,遭到天谴之人葬入王陵,不符礼制。只不过……就这样褫夺义阳王的爵位封邑,恐怕赵王怜子伤身,小人从旁挑拨,致使君臣离心,赵王仇怨陛下。”
是不是天谴,义阳王是怎么死的,徐景心里最清楚,群臣闹着要剥夺义阳王爵位,她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义阳王是因偷盗她的鱼尾铜瓦而死,倘若此事在日后水落石出,少不得要背负冷血无情丶狠毒苛待的骂名。
徐景听完孟春来的话,左思右想,不管怎么说,在赵王眼里,义阳王的死跟她脱不了干系,梁子已经结下,不用担心赵王仇怨不仇怨,他心里定然有疙瘩,起兵谋反是早晚的事情。
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赵王赶来长安闹上一回,发泄怒气倒算好事,硬装好人隐忍不发就坏了,其实说不定赵王也在暗中揣测她,害怕她斩草除根,谋划着准备动手。
若是赵王成功登位,她的境况危险,再别提换回去的可能,并且史书所载也会变成她心胸狭隘,猜疑义阳王,故意设计天谴之说,赵王悲痛万分,迫于无奈起兵造反。
要清楚所有隐患,只有一条路,先下手为强。
徐景眉梢轻颤,她陡然回神,耳朵里都是胸口的咚咚撞击声,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令她出了身冷汗。
不知何时,为维护她的权势,她竟然冒出那样的想法,有些事情是无师自通的。
徐景如同走在冰天雪地里,明知道身单体薄,不该久待,退一步就可以回到温暖的屋室,但她忍不住怀着羞愧,头顶风雪继续走下去。
“孟春来,拟诏。”徐景缓缓起身,眸光微闪,冷声道:“义阳王虽是违逆天意受到天罚,但毕竟是我的手足兄弟,爵位封邑可废,葬仪依旧以王侯的规制举办,将其厚葬,另长子无辜,如若通过宗室之试,可袭父义阳王爵位。”
孟春来看着皇帝的背影,莫名感觉到什么东西变了。
徐景一面抽调娘子军回京,一面厚待楚国公,时常派人关心他的吃住和伤病,还命孟春来亲自携太医探望,帮她捎话,让楚国公悉心养腿。
皇帝这般重视,楚国公地位回转,先前避他如瘟疫的官吏们纷纷跑到他面前奉承。
楚国公躺在床上眼泪汪汪,送走孟春来他感动地叹道:“雪中送炭见真情,原来从前都是我错了。”
侍从眼睛霍地睁大,他很想把楚国公摇醒,倒掉他脑袋里的水,犹豫片刻,侍从小声提醒:“国公,您忘了?殿下就是被圣上害死的啊!”
楚国公当然知道他父亲的真正死因,那块鱼尾铜瓦,但是人走茶凉伤透他的心,他给赵王传去那么多书信,赵王原封不动地送回来,拆都没拆,生怕惹得圣上猜疑。
“我父亲已死,左右赵王当上皇帝,皇位也没我这个孙子的份,而且他狠心与我父断绝关系,对我的困窘袖手旁观,我还腆着脸上去坐冷板凳做什么!”
楚国公眼里迸出恨意,赵王明显已经放弃他,倒不如趁着圣上心软,讨她欢心,继位的可能更大。
赵王,他是指望不上了。
只要能得到皇位,他什么都愿意做,即便没有成功也能让自己好过些,他可不想再经历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日子。
侍从迟疑道:“可是投靠圣上不是长久之策。”
楚国公挑起一根眉毛,招手让侍从上前两步,翘起嘴角,眼睛弯了弯,楚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