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人正和那正儿八经的“将离谷谷主”在四相秘境里大眼瞪小眼,哪儿可能还分个身去暗杀盟主。
杀害宋尚的人是冲着四野八荒且不可能是他俩,这点毋庸置疑,可顾杪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听那些瞧见了尸身的人所说,宋尚的刀伤处有奇怪斑驳,斑驳如蛛网,又似地脉流光,金红发黑,却是转瞬即逝。
这毒......
这毒,听起来有些过分耳熟了。
宋尚的尸身所在的宅子有家仆把守,虽不是很严,只是这会场屯街塞巷,人多眼杂,贸然潜入的话,太容易被看到。
顾杪正闷头思考该如何不动声色地离开,萧鹤别却似乎已经猜中了她心中所想,俯身凑近了她,低声耳语:“你想去查?”
“不想。”
顾杪着实不太习惯和人如此亲密,她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却是见萧鹤别笑笑地看着她,也不恼,也不急,仿佛她才是那个小题大做之人似的。
顾杪尴尬了一瞬,倏然心中擂鼓震天:这孩子的口味不会真的......
她转念又想到他在将离谷这非人之地待了十年之久,眼光奇特点似乎也合情合理。顾杪忽而心中自责起来,毕竟是她把他送去的将离谷,万万没想到......
“岑·大·哥。”大抵是瞧顾杪面色古怪还上下打量,萧鹤别咬牙切齿地唤了她一声。
顾杪沈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按照萧鹤别这德行,顾杪用小手指想都能知道他脑子里肯定有什么自己不想听到的计划。
前面跟着自己掉入四相秘境已经是顾杪最后的底线了,现在绝不可能让他再跟着自己犯险。
顾杪站离了他一步,生硬道:“我们不熟,别跟着我。”
——这话若是放在以前,她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小时候的萧鹤别,特别是在被莫无怂恿去了鬼街之后,就开始变得总是心事重重。以往像个牛皮糖的小跟屁虫,一夜之间变得心思敏感极了。
顾杪每次开口,都生怕伤了他,故而从来都是绞尽脑汁犹豫半天才敢说话。即便如此,也总不知因为什么,让那小孩闷闷不乐,整日整日地把自己关在小别院里,死也不出来。
可顾杪偏偏没料到,现在的萧鹤别,反而有他十岁以前那一副雷打不动地震不摇无论何时都跟个磁吸块儿似的粘过来的架势。
“说什么呢,”萧鹤别紧跟着就踩着她的步伐贴了过来,“我与岑大哥可是过命的交情。这会儿才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岑大哥就忘记了?”
顾杪:“......”
“岑大哥”这三个字,听一次顾杪觉得别扭一次。她现在万分后悔,当初不该逞一时口上之快,非得让人家叫自己这破烂称呼。
好在萧鹤别没再继续强调这名字,只是直起了身,瞧着台上一片闹剧,淡淡道:“你若要去,我便助你。”
对于萧鹤别所提的“相助”,顾杪并不想应。
——她不希望他参与其中。
从始至终,她的目的便是不让他搅和进北豫的这一潭浑水。闭口不谈他的身世也好,闷声不响离开他也罢,她所做的一切,都本本分分地遵从着她爹的意愿,让他脱离一切纷杂。
将离谷虽地远人恶,但确乎是不沾世间尘埃的最佳之地。况且那处有街蝉相护,定比这朝野更为安全。
而今这踏金会填街塞巷,他若有所动作,将有极大地风险被他人看到。而若有心之人查起来,也许会将他的身份丶名字丶甚至是身世都摸得一清二楚。
人言可畏,这身世绝对会引起轰然大浪,最后不论是传去和光皇帝还是辛国首领的耳中,对谁都不会是有利的。
顾杪思虑之际,忽而一声轻笑:“你若不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等一丶”
未及她话落,绕于二人身旁的红眼蜻蜓飞起,飞快没入人群。再下一刻,红豆自另一侧跃出,稳稳落在台中。
红豆便是为此而出面的。
——引开众人视线,好让萧鹤别二人入宅府查探。
红豆可是冒着被群起而攻之的风险映入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这会儿顾杪再说什么推托责备之辞,有些显得自己过于不识好歹了。
她皱着眉瞪了萧鹤别一眼,隔着层面纱,顾杪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从那毫不加掩饰的轻快脚步来看,这完犊子肯定在那儿沾沾自喜。
顾杪心中小骂了一声,悄声退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