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解(一更)
生于严寒赤沂水中的六出子,草汁确实寒气最甚。那寒气可视为毒,毒入血骨,蔓延至四肢百骸,会缓慢地夺走人的五感,最终如行尸走肉,呼吸渐弱,却是清醒地死去。
这般寒毒,岑今曾多次询问他师父月满人,都只得了不太好的答覆。
月满人道:“最多只可以针药缓之,短暂压制毒性,拖其性命不死,却也不是能无限延缓的。”
“为什么?”岑今还有些忿愤,“是病就可医,是毒就可解,天下若有无解之毒,那清客楼的招牌又该放之于何处?”
月满人捋了捋胡须,叹声道:“若是她尽早寻医,或许还能尝试以其自身内力及我的针法将那寒毒逼出;虽不能完全起效,但起码能将毒性稀释至几近虚无。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如今为时已晚,那寒性早已渗入骨髓,再无法分离。她错过了最佳解毒时期。”
不论是六出子的草汁还是世上任何一种寒毒,寻常情况之下,在刚入体时,皆是三日之内乃最为易解之期限;七日之内是稍有难度,但若定期治疗,也并非不可。
而七日之后一月以内,若不擅自运功,则还有希望;但若是拖了一月以上,那寒性本就随着血液流通了全身,再一运功,则又跟着体内的气推入了心脉,直冲骨骸,便也无能再救了。
而顾杪她硬生生地拖了近半年,直至处理完了卧雪庄逃窜的门生丶伪造了自己的尸体丶并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初步打消了和光帝的疑心之后,实在是撑不住了,迫不得已才去找了岑今。
——她本意是不想把危险带去给他的。
“光明磊落之人我治,恶贯满盈之徒我也不拒绝。我做江湖游医,本就树敌千万,正派不待见,恶人狗不理,我还会在乎你带来的那点皇城暗探?”
岑今虽口中骂骂咧咧,手上的动作却比以往更加小心了。
只是顾杪身上的寒毒,仍旧让他放不下心来。
数年来,他行医各处,走遍天南海北,每去一个地方便会顺路向当地的名医打听疗法,却是处处碰壁,无一见就。
而后......
“后来岑先生找上了我,让我一同寻找寒毒的解法。”萧鹤别道。
顾杪微微瞪大了双眼:“你早就知道?”
“并非如此。”萧鹤别摇了摇头,“岑先生并未与我说那寒毒是谁人所患,也未曾说过你可否还活着,他只是在某一日忽而传信与我,问询了一二罢了。”
但萧鹤别并未告诉顾杪,他当下其实多少猜到了,岑今所述的寒毒,是来自于她。
萧鹤别万分明白,岑今压根不待见自己。这就意味着,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跑来找他帮忙,更不可能将那急迫之情呈现在表面上。
那信上虽只有寥寥几笔,却是语气灼灼,看着分外焦躁,甚至还带着几分诚恳和祈求。信上书:“友人身中寒毒,寒毒已扩散神经,寻医无果,八荒无解。若你知良方,切传信与我。”
萧鹤别确实也去找了。
将离谷之中,不乏有擅毒修医之人,那司悲的先知巴尔恩便是其中之一。
都说西北部族向来避世且神秘,先知巴尔恩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人见丧命,鬼见哭魂。说得可怖,实则那皆为毒药所致。
巴尔恩擅毒,世间奇毒他便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当他拿到了岑今寄来的毒血样之时,却诚恳地摇了摇头:“此物似毒却也非毒。”
萧鹤别挑起了眉头:“何意?”
巴尔恩道:“毒是以配制而成,配者乃几物混合而成,或当明晰原料便可知解法。但......”
巴尔恩顿了顿,那常年流着血泪的双眼早已被血丝占满,就连那面颊之上都留下了两道深红泪痕。这般如鬼哭般的面庞,却充满着泯泯哀恸,似那坠入地府的慈悲神佛,带来令人胆怵的关怀。
然他看向的那个人,才更加像是从十八层地狱而来的阎罗王。
黑衣染红摆,银带腰间挂,其面如朗月,其眸如深潭,而只需望一眼,漫天的杀气便如跗骨之蛆交叠而至,紧紧将人裹挟,一动也不能动。
巴尔恩垂首,石座之上的男人道:“继续说。”
身过十尺的男人立掌行了罗汉礼,恭顺道:“但此物至纯,特性单一,非当毒药;却也至寒,寒之于冰川雪海,无之以解......这血的主人,恐怕命不久矣。”
见萧鹤别不言,巴尔恩上前一步,缓缓道:“公子,您若心有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