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下)
对现在境况的无助,对自己无力的愤恨,对将生之事的恐慌,种种不好的想法齐涌上心头。
那股无助感,就好像……
就好像他再一次没法阻止顾杪的不告而别似的。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般。都是这般无助无力,都是这般束手无策,都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顾杪走出自己的视线,而后不知生死。
萧鹤别不想再这样了。
他不想这样。
变强了又如何,坐上了将离谷谷主的位置又如何?最终……最终还不是在这无法反抗的力量面前束手无策。
从脚底升起的寒意几乎把他钉在了原地无法移动,那不是赤沂水的寒,不是山风的寒,就只是那铺天盖地的无力感让他感到心凉。
但是不行。
不行。
他得动起来,他必须动起来。
细丝从背于身后的袖口缓缓放出,借着四周齿轮旋转带出的风飘至前方。
门洞已开出了将近一人的缝隙,而顾上弓与他只隔了一道三丈有奇,只要再一点,细丝再往前一丁点,只要能够得到顾杪,他就有起码九十分的胜算救下她。
不想顾上弓竟更早一步察觉了他的企图。
他只朝上空瞥了一眼,一指弹出,细丝尽断。萧鹤别心中“咯噔”了下,却是预想的糟糕后果没一件发生,男人反倒是将顾杪提回了身边,抓着她脖子的手改反剪了她的双手,顾杪急促地咳了几声,大口呼吸着,颠颤了几步,咬着牙站了稳。
顾杪当真看不太清了。
眼前模糊加重,耳畔混沌地好像塞了厚厚的棉花。是沂水之心的寒气让体内的寒毒再次肆虐,亦是山间的冷风让筋脉无从再汇聚成行。
她甚至不太清楚方才是怎么了,现在又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
只知道,她得告诉萧鹤别:“别过来。”
不止是他打不过顾上弓,更是他……他不可以去沂水之心。
以自己的性命为媒护她心脉解她寒毒,顾杪不想看到这样——她宁愿就这般死去,也不想以命换命,苟活于世。
那是她世界的中心,是她二十多年以来活下去的希望。若希望之火熄灭,她又怎会……又怎会还有心生存。
“别过来。”她又重覆道。
顾上弓倏然沈沈地叹息了一声。
他看着萧鹤别,看着他仍旧在拼了命地找寻着破绽。脚下的山风吹落了他发间之后几丝白雪。冰结的碴顺着脖颈滚落,那如硬石铁的神情终于有了丝裂痕。
“你救不了她。”他道。
烈灼功修习越久者其内力则越为醇厚,灼气更甚,则更能够对抗寒气。
而顾上弓的烈灼功,起码修习了二十年之久。
可能是在他起了用六出子草汁刺于身体以留存秘图的念头之时起,也可能是更早一些,可能是在顾杪的生母岳小鱼说,不想让岳家功法消失于无人知晓之地时起,顾上弓就开始修习烈灼功了。
所以他才可以时而不时地为顾杪指点一二,所以他才会毫无顾忌地在自己亲生女儿身上用上生长于赤沂水中的六出子——因为他本是可以保证,自己能够救得下顾杪。
顾上弓是疯,但他是尚且有着那么一丝理智的疯子。可也正是因为那丝过于冷静的理智,让他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可憎于他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可憎于他自信过了头,亦可憎于他在以为自己能够操控大局之时,竟能够狠心将自己的女儿用做傀儡棋子。
更是可憎于,时到如今,他竟还能够如此理智地告诉那拼了命疯狂着焦虑着拼尽了全力试图爬上绝望的山巅去带走那被困于牢笼的囚鸟的人:“你还不够格。”
顾上弓掌控着全局,就连结局也要握于自己的手中。
那囚鸟是他亲手关进笼中的,便要由他亲手打开,放归山林。
只一声劲风声起,热浪冲天。萧鹤别来不及躲闪,竟被一掌击出了机关阵,直撞崖壁。
情急之下,他攀附着岩壁轻功往上,刚一于山壁之上站稳,回首时,只见顾上弓抓着那道消瘦的身影跃入了深渊。
一人惊喜呼道:“门开了!”
众人应和:“沂水之心开了!快去看看!”“发财了……发大财了!!”
一时间嘈杂声吵嚷声人声鼎沸,萧鹤别阴沈沈地看着他们,冷笑了声。
“谁先动,谁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