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办法,只能陪在一旁,祈祷不要再恶化。
然而之后,高热退下,思无涯却全身发冷,冷汗直冒,发起抖来。
伽月很害怕,这种冷热交加真的很危险。
思无涯躺在枯草堆上,全身不住发抖,平日的暴戾凶残,恶劣冷酷全都消失殆尽,疾病与伤痛面前,人人平等。无论他是怪物,还是疯子,也一样会痛苦,会感到痛,会经受折磨与煎熬。
也一样会死掉。
接下来的时间里,思无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反覆交替。
这样下去,会不会真的死掉?
伽月守在一旁,却束手无策。
不要死啊。伽月不希望思无涯死掉,先不说她如今身在太子府,是太子府的人,如今二人身处荒野,算得上“同舟共济”“相依为命”,即便是陌生人,也不希望他出事的。
思无涯再坏,再恶劣,终究是条活生生的生命。
伽月看着思无涯,一些陈年记忆不期然涌上来。
那是她不愿回想的,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
很多年前,逃难的路途中,便是这样看着许多人纷纷倒下,生命消逝。最后是阿娘,伽月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却束手无策,什么也做不了。
时隔多年,伽月再一次体会到了当年那种无力的感觉。
她貌似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不要死。”伽月咬着唇,忍不住哭了起来。
伽月跪坐在思无涯身旁,握着他的手,眼泪不断往下掉:“殿下,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活下来。不要死。”
思无涯的手冰冷如寒雪,身上亦一片冰凉。伽月顾不得许多,朝他手心呵气,不断揉搓他的手臂,最后索性躺下来,紧紧挨着他,抱住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思无涯身形修长,肩平背薄,是典型的衣架子,实际实属有些偏瘦削了,腰肢很细,此种情形下,尤显脆弱,仿佛不堪一握。
他的身体时而犹如置身油锅,时而好似躺卧冰上,冰火两重天,相互交替,拉扯着他的魂魄。
还有熟悉的疼痛,一如既往的袭来。
思无涯的头脑昏沈,意识之海中惊涛骇浪,巨大的浪花如同猛兽,疯狂撞击他乘坐的船舶,船身已千疮百孔,海水涌进甲板上,淹没过他的肩背与身体。
头顶狂风肆虐,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尽数朝向船舶,天地间万物都仿佛想要摧毁这艘船舶,劈开它,撕裂它,令它陷入漩涡,沈进海底,彻底消失……
船身颠簸,飘飘摇摇,仿佛随时会被拖入漆黑的海底。
就在这时,天空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道声音。
如同之前那道柔和的轻风,穿过狂风暴雨与昏暗云层,远远传来。
“……求求你,不要死。”
“求你活下来。”
声音很轻,仿佛很害怕,带着哭腔。
这世上希望思无涯死的人很多很多,简直不计其数,或者说,几乎所有人都盼着他死。或因惧怕,或因其他某些原因,即便没人敢说出来,心里一定是盼望他死的,死的越早越好,越惨越好。
倒是第一次有人求他不要死,希望他活下来。
不知是谁,不知有何目的,听起来倒仿佛有几分真心。
她一直在说,不断的在说,仿佛要得到肯定的答案,又仿佛在给予他清醒,活下来的力量似的。
“孤,不会死。”
思无涯唇齿间挤出一句话,想说他没那么容易死,不要哭了不要念了,烦的很。
“……真的吗?殿下可答应了啊。”那声音轻颤,哭腔里带上抹欣喜。
“嗯。”思无涯闭着眼,嗯了声。
与此同时,思无涯感觉到了温暖,他全身发冷,怀中却有柔软的东西贴着他,他心中本能的抗拒。
滚。
他想要推开,却奇异的没有太过排斥,似并非与之第一次碰触,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柔软的身躯似旭日,又似冬日暖炉,蛊惑着他昏沈的意识,冰冷的灵魂。
他的世界里,从未有过的温暖。
“……殿下,这样好一点吗?”那声音不安的问。
思无涯没有回答。
他身体微蜷,手臂收紧,将怀中躯体拢的更紧,牢牢拥住。
低下头,似闻到一股隐约的香甜气息,思无涯眉头抗拒的拧着,继而下巴蹭了蹭,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再度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