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日,也是太原被攻陷的同一天,侍御史胡舜陟给赵桓上书论述御戎之策。
胡舜陟道:“汉高祖举秦如鸿毛,取楚如拾遗,威加海内,遂成汉业,而与匈奴有和亲上约,汉光武帝破王寻、王邑于昆阳,诛王郎、铜马于河北,号称中兴,而卑辞厚币以礼匈奴之使。臣观汉唐以来御戎之策不过有五:一是和亲;二是守备;三是征战;四是抚定;五是羁縻,皆因时而定。和亲与守备,在夷狄强盛时用;抚定与羁縻,在夷狄衰弱时用;而征伐则不论夷狄强或弱,首先必须是中国强盛、兵甲精锐,我有万全之势,敌有可乘之隙时才可用。现如今我朝的情况是,奸臣误国,内侍掌权,海内虚耗、帑藏空竭,军律不振,士不为用。而金人长驱直入,我动天下之兵,敛四海之财,不能稍挫其锋,正所谓敌强我弱之时。当此之时,讲和与守御应是优先考虑的策略。愿皇上以汉高祖为法,与之讲和;以汉文帝为法,做好守备。以宏大的气量,暂且忍辱负重,以待再图。”
赵桓早已决意讲和,只苦于无人指点,胡舜陟的这一番长篇短论,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了,他采纳了胡舜陟的建议,立即下旨吏部侍郎李若水出使西路金军。
九月十五日,李若水来到太原榆次县的金军大营中。大金使臣萧庆在大帐中接待了李若水,他原是契丹人,接待李若水礼数周到,甚是殷勤。
双方一阵寒喧之后,言归正题。萧庆问道:“宋朝来使为何事而来?”
李若水道:“为和议而来。”
萧庆问道:“可有国书?”
李若水道:“有。”
萧庆提醒道:“除了国书之外还有其他事吗?如果还有别的事,还是先告知国相元帅的好,上次贵国使者来访,就因事先未做沟通,结果面谈之时,因为翻译的问题费了许多周折。”
只因撤改年已老迈,病休在上京。完颜宗翰继任其父的国相职位,担任了国相一职兼左副元帅,现在正在军营之中。
李若水道:“本使临行前,本朝皇帝曾命于我,要再三向国相元帅解释,全因奸臣误国,才有贵我两国间的误会。现在,我朝己分派二使前往东、西两路金军营中议和,以表我朝悔悟之意。愿国相元帅以生灵为念,盟好为心,早日通和,则天下幸甚。”
萧庆应奉道:“本官一定将宋使的来意转告国相大人的,请宋使先在帐中休息。”他道完之后退了出去。
李若水则独自坐在了军帐之中,唏嘘不已,不知不觉中又过了几个时辰,倘若议和不成,西路军势必挥军南下,上次围城之险,他仍然历历在目,心有余惊。
用过晚膳之后,己是掌灯时候了。李若水刚想休息,只见有一个身穿金兵服饰的人影走了入来,仔细看一看,竟然是云王赵云桦,吓得他差点儿大叫了起来。
赵云桦身影一闪,快如闪电,迅速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叫出声来。低声道:“不必害怕,正是本王。”
李若水点了点头,示意他松手。赵云桦这才发现他情急之下,用力过猛,弄痛了李若水,当下松开了手。
李若水道:“王爷,完颜宗翰正在太原城中全城通缉于你,王爷为何还要如此冒险?万一被金兵发现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赵云桦道:“太原沦陷,已是十万火急,皇上派你出使西路,是要商议割交三镇的事吗?”
李若水道:“正是。”
赵云桦道:“完颜宗翰凶残成性,血洗太原,万万不可轻信。本王此番冒险前来,就是怕李大人被其蒙蔽,答应他任何事情。”
李若水道:“微臣明白。”
赵云桦也知身陷虎穴,交待了李若水几句应对之策外,便破帐而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李若水目送赵云桦远离,心中不胜感触,心道:“为什么当今皇上不是他?云王有勇有谋,的确可担当重任,只是诸王争位,皇上却亲小人而离君子,莫非我大宋劫数已尽?”
次日清晨,有两名金国的翻译领着李若水等一行人进入了军营,从营门至大帐,有全副武装的金军排列在两旁。萧庆从大帐中迎了出来,与李若水又是一番寒暄。
半晌,萧庆才问道:“有一件事国相命本官先问来使,马植是太上皇时的人,不知现在何处?”
李若水道:“马植己经被贬到岭南去了。”
萧庆问道:“不知何时遭贬?”
李若水道:“不是去年冬天,就是今年春天,下官记不清楚了。”
萧庆也不再追问,委婉地道:“国相希望看过国书后再与你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