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下了车来,见门前正门大开,门上有一匾,大书正明寺三字,却是老侯爷的手笔。说来这家庙原是当初老侯爷命人修造的,只是新朝建立以后,老侯爷得了世袭罔替的爵位,既有了宗祠,这家庙便交了公,只是一概的香火布施,仍交由此寺。
寺门前早排起了长队,那些人衣衫破旧,补丁叠着补丁,手里拿着碗,都伸头探脑的看着施粥的大桶。四周也有些歇脚的路人,见着此景,也在旁围观,只不上前。秦易直走上前,细看了一下,见那些灾民碗中的粥,虽加了菜叶,但也极厚实。又寻着一个歇脚的老人家问道:“这儿施了几天粥了?”那老人正抽着水烟袋,听见秦易问话,敲敲烟锅,慢条斯理说道:“总有两三天了吧。”秦易又笑问道:“怎么都下午了,还在施粥?”那老人听了,瞄了秦易一眼,见秦易满身皆着绫罗,说道:“那是人靖平侯府心善,每天施六十桶,舍完为止。不光施粥,前面竹亭子里还有人赠医舍药,眼下又是旱又是荒的,可不知活了多少人命,可真是善心人家。”秦易听了老人的话,也不好继续再问。
便退回了马车边,见着寺门前虽有几个府里的青衣仆役,但都忙着施粥,也不便打扰,又见着那一旁的白石小道,远望一眼重峦叠翠,笑着吩咐丹青道:“我便不进去了,你们在这看着,若是家庙那边缺人手了,也去搭把手。”丹青等人方应了。
秦易只沿着那白石小道,一路往这山腰上去了。一路见山花烂漫,绿荫满目,远处还有水声潺潺,秦易只寻声而去,出了一片树林,便见着一溪悬捣,万练飞空,捣珠崩玉,飞沫反涌。那瀑布前面不知是何代的古人,竟修了个飞角亭子,苍藤绿苔,斑驳缠护,亭榭依之,花木衬之。远远看去,那亭子里还有一两个游人,恍惚书生打扮,也不知是在吟诗还是作赋。
秦易因喜此地幽静,又久不见瀑布飞流,便往着那亭子前去了。又走了十数步,秦易才见真切了,那亭子倚栏坐着个青衣文士,衣冠楚楚,旁边还有一个垂鬓童子,正在烹茶扇火。秦易隐约觉得那文士的背影有几分熟悉,却记不起在哪见过,只得快步向前。到了亭子右侧,正巧着那童儿说了句笑言,那文士回首一笑,却是齐轩。
齐轩回首一笑,正待说话,却见着亭侧行来一人,华冠丽服,温文如玉,仔细一看,却是前几日曾见过的故人。便起身出了亭子,笑着行礼说道:“秦兄,一向可好。”秦易忙还了礼,笑问道:“我本想明日再去拜访齐兄,却不想今日便遇上了。”又笑说道:“珠帘卷雨,听水品茶,齐兄真是好雅兴。”
齐轩听了秦易的话,只说道:“何来的雅兴,不过少停在这里罢了。”秦易听齐轩的回答,心中暗自懊恼,自己却是失言了,这么一想却呆了起来,越想越尴尬,眼帘低垂,神色黯淡。
“秦兄,怎么了?”齐轩见秦易呆立在场,眼神黯淡,不知为何,顿觉心上似有丝弦拨动,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只得轻松一笑,拍拍秦易的肩膀。
秦易猛的回过神来,暗嘲自己,竟是许久未和人来往,如此忐忑反覆,做些儿女姿态。便故作轻松的说道:“前日在庄上遇着齐兄,快论半日,相谈甚欢,只可惜不能秉烛夜谈,尚未尽兴。”齐轩则笑说道:“我近日萧闲无事,疏懒成癖,前日与秦兄一谈,也觉畅意,今日侥幸相逢,却作一会,也未尝不可。”秦易则拱手笑道:“此处有凉风清泉,却为佳地,如何不可。”
两人进了亭子,闲谈一番寒暑,齐轩便命童儿取了棋盘并两个填漆棋盒出来,要与秦易手谈一局。秦易虽看过几本残谱断章,但于棋一道,却是天资平平。虽执了黑子,但只下了数十手,便见着棋盘的黑子越来越少,便忍不住自嘲道:“我若为将,眼下早成了光杆将军,只偏又不能举棋不定。”齐轩听的秦易这么一说,亦觉好笑,只说道:“秦兄神机妙算,便是丢兵弃子,也是运筹帷幄,另有计较。”又看了一眼秦易,笑说道:“前日,秦兄谈起风调雨顺,可不正是决胜于千里。只是,今日我一路行来,却见京城之中,逃荒者众,难称安平世道。”
秦易闻言,微皱下眉头,回说道:“齐兄,你却是不知其中缘故。说来林州高州,两地大旱,水断粮尽,朝廷虽拨了钱粮下去,但到底是杯水车薪。又因着北疆连连用兵,国库并不宽裕,因而京城虽有旱迹,却不到田枯水竭的地步。再说,事有轻重缓急,京城里虽有着不少逃荒者,但为积德求福施粥舍药的人家也不少,待的解了林州和高州的旱情,京城的事情自然就没了。”
齐轩听了,只无奈一笑,不置可否的说:“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