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样的孟屿,才是那个……天才的、耀眼的、让我……让我无法抗拒的孟屿啊……”
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寂静的空气里,却像重锤,狠狠砸在孟屿心上。那份爱屋及乌的卑微宣言,那份清醒着沉沦的痛楚,那份“因为我爱你,所以甘愿接受不被你放在第一位”的近乎献祭的伟大……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他所有的防御。他看着怀里泪流满面、却说着爱他全部的女孩,看着她眼中那份混杂着卑微与深情的汪洋大海,巨大的恐慌和自我厌恶如同灭顶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不……不是的,大力……”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急切。他几乎是本能地收紧了手臂,将她颤抖的身体更用力地、更紧密地箍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碎,嵌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语无伦次,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滚烫的泪水浸湿胸前的布料,那湿意像硫酸一样灼烧着他的皮肤和心脏。“不是不重要……你很重要……非常重要……”他急切地想要辩解,想要推翻她刚才那番卑微到令人心碎的宣言,可大脑一片混乱。超忆症在此刻成了最残酷的帮凶,那些清晰无比的“记得却做不到”的瞬间,像走马灯一样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飞速闪过——错过她的实验报告会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发烧时她接过药时强撑的微笑,还有此刻,她泪流满面说着“只能排在角落”的绝望……每一次,他都有理由。学术稿件的紧急,碑文线索的稍纵即逝,研讨会的千载难逢……每一次理由都看似充分,无可指摘。可当这些“充分”的理由堆积起来,最终导向的结果,就是让她形成了这样根深蒂固的认知——在他孟屿的价值序列里,“诸葛大力”永远是可被延期的选项。这份清晰的认知,比任何遗忘都更伤人。“对不起……对不起……”他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苍白的道歉,声音哽咽,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用身体的温度去驱散她话语里的冰冷绝望。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条理”和“优先级”,是如何在无形中、在一次次的“不得已”中,将她推向了自我怀疑的深渊。怀里的啜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大力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软软地倚靠着他,额头抵着他的颈窝,滚烫的呼吸拂过他敏感的皮肤。又过了许久,久到孟屿胸前的衣料已经被泪水浸透了一大片,冰凉地贴在皮肤上,怀里的抽噎才彻底平息下来。大力慢慢地、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支撑起自己一般,从他怀里抬起头。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像两颗熟透的桃子,眼睫湿漉漉地黏在一起,脸颊上泪痕交错。但她的眼神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空茫绝望,反而恢复了一丝清明,那是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认命感。她看着孟屿,看着他那双同样泛红、写满了痛苦和自责的眼睛,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微微颤抖的唇。她抬起手,冰凉的指尖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抚上他紧锁的眉头,试图将那深刻的褶皱抹平。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孟屿……”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希冀。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积攒最后的勇气,眼神有些闪烁,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太久。“我……我不奢求能超过它们。”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卑微的恳求,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揪住了他t恤领口的一点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知道……那不可能,也不应该。”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压抑再次涌上的酸楚。“我只是……”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红肿的眼睑下投下小片阴影,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难以言喻的脆弱,“我只是想……你能不能……稍微……多分给我一点点?”她抬起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像是害怕看到拒绝或为难的神情。“一点点就好……”她重复着,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在你那浩瀚的图书馆里,在那些珍贵的古籍旁边……给我留一个……稍微大一点点的位置?”她伸出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极其微小的距离,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比如……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