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报出一个数字,像是用尽了她所有的谈判技巧和卑微的勇气,眼神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恳求:“不用多……只要7%的优先级……在你规划那些重要的、紧急的‘任务’的时候……稍微……稍微想一下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卑微:“想一下……我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也在等着你?”她说完,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低下头,额头重新抵回他的颈窝,双手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身体再次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这一次,不是爆发性的哭泣,而是那种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啜泣和抽噎,像受伤的小兽在寻求最后一点庇护和温暖。大力那句破碎的“7%的优先级”,像一把最钝的刀子,在孟屿的心脏上来回切割,带来一阵阵迟滞而深刻的闷痛。她卑微的乞求,她清醒的认命,她将自己置于尘埃却依然仰望的姿态,像一面骤然擦亮的镜子,将他灵魂深处从未正视的自私和傲慢照得无所遁形。巨大的酸楚和汹涌的爱意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滚烫的液体终于无法抑制地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她柔软的发间。这陌生的失控感让他心慌,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汹涌、更黑暗的洪流——那些被超忆症永久镌刻、深埋心底、他以为早已腐烂的碎片,被这巨大的痛楚和羞耻猛烈地搅动起来,带着腐朽的腥气,轰然冲破了堤坝。迷茫像冰冷粘稠的泥沼,瞬间将他吞没。他该怎么做?承诺?保证?那些清晰的记忆——他错过她实验报告会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她发烧时他放下药就匆匆离去的背影……像最锋利的嘲讽,抽打着任何试图出口的承诺。他凭什么保证?他连自己都信不过。他引以为傲的“条理”和“优先级”,在此刻看来,不过是精心包装的自私和冷漠,是另一种形式的……锁链。自我怀疑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注入致命的毒液。他真的懂什么是爱吗?他以为清晰记得她的喜好、她的习惯就是爱。可那些记忆,此刻像最残酷的讽刺。他记得清清楚楚,却依然一次次选择忽视她的期待,践踏她的感受。就像……就像那对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记得他每一次哭泣、每一次恐惧,却依然选择漠视和伤害。他是不是在重复着同样的模式?用另一种方式,在伤害着另一个靠近他的人?他爱那些故纸堆里的王朝,爱那些早已湮灭的名字,爱解开谜题带来的颅内高潮。他可以为了一个模糊的碑文线索废寝忘食。可对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会痛会哭会委屈的人,他却吝啬到连一次重要的辩论赛都不愿优先保证?他爱的,到底是什么?是那个沉浸在学术光环里、被众人仰望的“天才孟屿”?一个用来掩盖内在那个肮脏、破碎、根本不值得被爱的“累赘”的华丽外壳?自我厌恶如同燎原的野火,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疯狂地焚烧着他。他恨。恨透了自己。恨这该死的超忆症!为什么不能遗忘?为什么要让他如此清晰地记得每一次辜负大力的瞬间?更要命的是,为什么要把六岁之前的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得如此深刻?那阴暗房间里弥漫的灰尘和霉味,那扇紧闭的、隔绝了所有光线的卧室门,门外传来的、母亲那永远冷漠的、事不关己的脚步声……还有那天晚上,浓烈的酒气混杂着汗臭和恐惧的味道,拳头和巴掌落在身上的闷响,骨头撞击地板的钝痛……以及那句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让他浑身血液都冻结的嘶吼:“累赘!你就是个累赘!”是的,累赘。这就是他的本质。从六岁起,不,从更早之前,就被那对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盖棺定论了。他恨这超忆症。它让他忘不掉任何痛苦,忘不掉自己是多么的不被需要,多么的……该死!这份清晰的记忆不是恩赐,是永世无法摆脱的诅咒!是悬在他头顶、时时刻刻提醒他有多失败、多不配活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恨他引以为傲的图书馆!它恢弘、精密、永不磨损,却冰冷得如同那个锁了他无数次的柜子!它只储存知识和痛苦,却无法储存如何去爱一个人的本能。它成了他逃避责任、沉迷自我、掩盖“累赘”本质的完美避难所!恨他自己!恨他的自私!恨他的冷漠!恨他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理所当然地挥霍着别人的爱和包容!恨他这副丑陋的嘴脸!恨他……为什么还活着?那个黑暗的念头,带着冰冷的死寂,清晰地浮现:他早就该死在那天晚上,死在被父亲殴打的痛苦里,死在那个锁住他的、黑暗冰冷的柜子深处。也许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