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
敖朝的头软软垂在胸前,闻怀初下意识伸手虚扶了把,又徒劳落下。
至此,记得闻怀宁的人又少了一个。
正房从后而来的脚步声越逼越近,又有人来了。
闻怀初感到一瞬戚然:若今夜自己也命绝于此,这世间这么多人,怕是没一个会真心惦记怀宁了,那时她就真真正正死了。
但很快他就拄剑撑起乏累至极的身子,缓步踱到门后,他扯下几条正房悬挂的幔帐把季夏的身体掩住,临别想说句赠言,无奈从肚子里搜刮一圈并无所得,轻扯了下唇角转身。
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人兀地扯住他的手。
“醒了多久?”闻怀初问。
季夏睁开眼,语气无奈:“我说我才醒,什么都没听到你信么?”
闻怀初不置可否,只叮嘱说:“乖乖呆着别动,如有运气活下来,将今晚听到的系数告知刑部侍郎景星延,其馀对谁都不要讲,不然你会没命。”
季夏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从扯他手转为扯他的衣袖:“你要是死了,明年我就穿一样的喜服来这儿祭你。”
“随你。”
脚步声响得越来越重,闻怀初从她手中拽出衣袖,打算拿自己当靶子引诱杀手们汇集于内院,为躲在正房的季夏博一条生路。
季夏适才那一撞还没全缓过来,脑袋发沈,四肢无力,眼睁睁看着闻怀初的衣袖一寸寸从掌心滑出,又看他一步步走离了自己的视线。
她从怀里摸出那六枚铜钱死死捏紧在掌心。
“闻怀初,我祝你此卦大吉。”
内院中,杀手们先兵后礼,人未露面,羽箭先至,似赶着时间送他下地府,招招式式都透着急。
这帮杀手看穿着仍是后来那第三拨,不知跟他多大仇,连活的都不捉,一心只要他死。
闻怀初这些年左右逢源,自诩人缘尚可,对方既不是季家的人,他委实猜不出还与谁结了这样的深仇重怨。
众箭齐发,箭箭直逼他要害,他刚险而又险地避过前胸和下腹的两支,又有三支瞄准他下盘飞来。闻怀初横剑扫过,才得喘息,一支劲力更加强悍的羽箭已挟风刺向他咽喉。
他武功再高强,现受着伤,体力告罄,整个人冷热汗交织,早处在强弩之末,一时再难抵挡。
闻怀初盯着那剑,冷眼看着箭头在他眼中越放越大。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忽的弯唇一哂。
“尽力了。”他想:“怀宁,人间怕是不留我了。还没替你报仇,真是对不起……”
闻怀初缓缓阖上眼,手上跟着松力,眼见佩剑就要脱手,但听“铛”的一声,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小东西飞来,生生将那箭打偏一个角度,险而又险地擦过他颈侧,只蹭破一层油皮。
变生陡然,闻怀初反应够快,忙重将手中剑握紧,匆忙间低头一瞥,一枚算命用的铜钱正静静躺在地面,映着暗月发出微弱的光。
“我就是算命的,我说我们俩是天定良缘。”
季夏的话回荡在耳边,闻怀初朝正房看了眼,暗骂这姑娘真不知轻重,也不怕暴露自己,拿小命当玩儿一样。
铜钱不大,在混乱战局中并不起眼,但这拨来的杀手中有一人本领远高于其他,轻易锁定了射出铜钱的正房。
那人应是这拨杀手的头目,号令杀手们分出一小撮人趁乱绕进正房查看。
闻怀初敏锐察觉对方异动,挥剑抵挡乱窜流矢的同时往正房回退,期间房内铜钱又飞出四枚,每一枚都是对他性命险伶伶的挽回。
后方来的杀手们个个都杀红了眼,同时内院前侧的脚步声也排山倒海般压来。
闻怀初后背抵在正房门口的空洞,撞头后“半身不遂”的季夏还在里面,他退无可退,只能死命硬扛,挥剑速度快到了极致,整条手臂被震得麻木。
一支利箭瞅准他精力殚竭,陡然以一个相当刁钻的角度从斜后方飞来,那箭近乎与正房壁面平行,飞得又极快,季夏看见时已来不及打出最后一枚铜钱。
转眼间箭尖就要没入闻怀初太阳穴,眼见残局已呈回天乏术之象,闻怀初强行吊起的气颓然泄出;季夏紧捏着铜钱疑心心脏要跳出胸口;阴影里放暗箭之人狞笑癫狂,半眯起嗜血的眼……
千钧一发之际,院前来人终于冒头,一支劲力更强丶速度更快的箭在方才那只暗箭距闻怀初太阳穴仅一线之隔时,疾冲而来射中前箭箭头,直接将其从中间分崩离析,随后深深没入房间墙壁,尾端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