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依纳爵教堂的彩绘玻璃将月光切成血色菱形,林溪跪在告解室里。天鹅绒帷幕后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这让她想起三小时前在亨得利钟表行的场景。
"林小姐的浪琴表该上发条了。"掌柜将鎏金怀表推过柜台,表面雕着《最后的晚餐》,"特别为您准备了犹太机芯。"
此刻她摩挲着怀表背面新刻的十字星痕,这是军统最高级别警报。表盘分针突然逆向转动,指向《马太受难曲》的乐谱页码——戴笠要她立即执行"清道夫计划"。
祭坛烛火突然摇曳,明楼的身影投在管风琴上。他正在调试音栓,黑色神父袍下露出枪套轮廓:"南田洋子今早去了霞飞路128号。"
林溪的脊椎窜过寒意。那里是她与军统联络的绸缎庄,橱窗里永远摆着三匹苏州绉纱——若是换成两匹杭罗,就代表安全屋暴露。
"多谢提醒。"她将告解帘拉开三寸,瞥见明楼在音管间藏匿的微型相机,"但神父不该过问世俗恩怨。"
管风琴突然奏响《奇异恩典》,明楼的手指在低音键区敲出摩尔斯电码:【他们正在焚烧档案】。林溪的怀表在此刻震动,表面浮起层水雾,显出新指令:03:00清理钟表匠。
冷汗浸透真丝衬裙。钟表匠是她在上海的单线联系人,戴笠要她亲手斩断所有可能被南田追查的线索。更可怕的是,明楼竟比军统更早获知情报。
"您听过伦敦大本钟的报时误差吗?"明楼突然转身,金丝眼镜链缠在音栓上,"去年德军空袭时,守钟人把发条调慢七秒,救下整支抵抗军小队。"
烛光在他镜片上折射出奇异光斑,林溪突然意识到这是某种视觉密码。当她用怀表反光捕捉那些光斑时,一组化学方程式在脑海浮现——正是樱花号专列上看到的鼠疫菌改良公式。
管风琴声戛然而止。明楼递来沾着圣油的布条:"告解时间为迷途者保留到凌晨三点。"布条内侧的蜡痕拼出霞飞路128号的平面图,在库房位置画着鲜红叉号。
林溪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绸缎庄二楼的柚木地板上。戴笠送的翡翠耳坠里,微型窃听器持续传来电波杂音。她看着怀表夜光指针走向02:55,握枪的手第一次微微发抖。
库房铁门吱呀开启的刹那,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钟表匠伏在案台上,后背插着把裁布剪刀,血泊里泡着被撕碎的账本。林溪蹲身查看,发现尸体右手紧攥着半张烧焦的照片——是她去年在南京中央饭店与戴笠的合影。
"好徒弟..."垂死的喘息突然从身后传来。林溪翻滚躲开致命一击,看见本该死去的钟表匠正握着带毒的裁衣锥。假尸体后颈的刺青在月光下泛青:特高课审讯科专用编号。
枪声惊飞夜枭。林溪的子弹穿过敌人眉心时,怀表正好走到03:00。染血的账本残页粘在掌心,她认出这是重庆方面与满铁的钨矿交易记录,日期标注着去年南京大屠杀期间。
阁楼突然传来孩童啜泣。林溪握枪的手顿了顿,这个失误让暗处的杀手有机可乘。东洋刀劈开绸缎袭来时,她借着月光看见刀柄镶嵌的翡翠——正是自已那枚丢失的手镯。
"戴局长向您问好。"杀手扯下面罩,露出南田洋子副官森田的脸。林溪的旗袍盘扣在打斗中崩开,暗藏的银丝线缠住刀锋。当她把森田的太阳穴撞向老式熨斗时,烫焦皮肉的味道里混进了汽油味。
火舌窜上苏绣屏风的刹那,林溪冲向阁楼。五个被铁链锁住的孩子蜷缩在角落,最大的女孩正用铜簪子撬锁,腕间系着樱花号专列上见过的襁褓布条。
"姐姐是来送我们见妈妈的吗?"女孩的眼睛在火光中亮得骇人,"妈妈说穿红旗袍的阿姨会带我们看真正的星星。"
林溪的耳膜嗡嗡作响。这些孩子是特高课准备的"证据",他们将会作为重庆特工屠杀平民的证人登上《申报》。而戴笠的密令清楚写着:所有目击者必须消失。
森田的东洋刀突然从火中飞旋而出,林溪抱住女孩滚下楼梯。怀表在撞击中裂开,微型发报机零件扎进她锁骨,也割断了女孩颈间的吊坠。银质小盒滚落开来,里面是钟表匠与明楼在圣依纳爵教堂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