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浦水厂的氯气罐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林溪压低工装帽檐，手中的扳手轻轻敲击输水管。回音空洞处，她蹲身撬开水泥盖板——成捆的德制导线裸露在外，直通地底泵房。三天前截获的日军密电中提到的“蛟龙计划”，终于在此露出獠牙。

“林师傅，三号滤池的阀门卡死了。”工头老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掌心擦过她手背时留下一枚蜡丸。林溪借着检修动作捏碎封蜡，字条上的俄文数字让她瞳孔骤缩：这是苏联援华情报组提供的炸药当量公式。

子夜换岗的哨声中，林溪潜入地下泵房。水阀齿轮的咬合声掩盖了她的脚步，却在转角撞见日本工程师山本淳一。他手中的图纸飘落，林溪瞥见“吴淞口潮汐”的标注——日军竟计划利用黄浦江涨潮引海水倒灌，污染整个租界供水系统。

“林小姐对机械也感兴趣？”山本的中文带着京都腔，镜片后的目光如手术刀般锋利。林溪的扳手悄然抵住他后腰，却触到硬物——山本的公文包里藏着把南部式手枪，枪柄刻着“满铁调查部”编号。

警报骤响的瞬间，山本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弹痕：“快走！配电室有定时装置！”他推开林溪，转身冲向控制台。爆炸气浪掀翻档案柜时，林溪看见散落的文件——1938年徐州会战期间，第五战区国军撤退路线图赫然在列，批注竟是戴笠笔迹。

闸北贫民窟的煤油灯在风中摇晃，林溪用镊子夹出山本临死前塞进她衣领的胶卷。显影后的画面让她浑身发冷：戴笠与南田洋子在虹口六三花园的合影，背景是堆成小山的磺胺药箱，日期标注着南京陷落第七日。

“山本是日共成员。”明楼的声音从阁楼阴影中传来，他指尖的雪茄照亮半张上海地下管网图，“三年前受共产国际派遣潜入满铁，他提供的潮汐数据救了徐州十万军民。”

林溪的钢笔在地图上勾连，杨树浦水厂与吴淞口的管线在龙华火葬场交叠。她突然想起三天前沧州丸号沉没时，南田洋子曾说：“林小姐知道为什么选吴淞口吗？”——1932年淞沪抗战的毒气战遗址，此刻正被日军改造成潮汐阀总控站。

晨雾未散，林溪扮作卖花女靠近火葬场烟囱。守门的汉奸掀翻她的竹篮，雏菊中滚出的怀表突然鸣响——这是军统特制的声波干扰器。趁着守卫耳膜出血的瞬间，她闪身钻进运尸车，腐臭的苫布下藏着成箱的TNT炸药。

地下控制室内，二十台德制水力发电机轰鸣。林溪的剪线钳悬在红色导线上，却见闸刀标注着“徐家汇天主堂”。她终于明白日军毒计：一旦引爆，洪水将借教会排水系统直灌法租界，嫁祸给重庆政府。

“林姑娘下不了手？”顾慎之的拐杖声在水泥廊道回荡，这位“已故”的苏沪商会会长摘下假须，“戴局长让我带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抬手露出腕表，表面是林桦在集中营的实时照片。

林溪的枪口在颤抖。控制台突然亮起红灯，倒计时锁定在15分钟——南田洋子通过监控发现了她们。顾慎之狞笑着按下遥控器，火葬场焚尸炉轰然洞开，热浪中推出成排铁笼，里面蜷缩着注射鼠疫菌的战俘。

“你选救这些废人，还是救你弟弟？”顾慎之将引爆器举到铁笼上方。林溪的子弹穿透他手腕时，明台从通风管跃下，怀抱的电台正播放毛泽东《论持久战》节选。声波干扰下，引爆器指示灯骤然熄灭。

黄浦江潮水拍岸声中，林溪剪断最后一根导线。顾慎之的血漫过控制台，拼出戴笠的手令残章：“……必要时可牺牲上海……”她拾起染血的半页纸，背面竟是周恩来题写的“全民抗战”四字，墨迹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