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慈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腐臭,林溪的白大褂扫过停尸间铁柜。第三具尸体被推进来时,她看见死者腋下的黑斑——这是鼠疫杆菌的典型症状。护士长匆忙拉上裹尸布,却漏出一角囚服编号:CX-037,与龙华集中营战俘的烙印一致。
"尸体必须立刻焚烧!"日本军医佐藤厉声呵斥,手中的磺胺药瓶却标着"江南制药厂"。林溪的指尖一颤,这正是三天前顾慎之与戴笠合影中的药箱批次。她佯装记录死亡时间,钢笔尖挑开药瓶标签——背面竟印着周恩来在汉口演讲的速写。
子夜巡房时,通风管道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明台戴着防毒面具钻出,递来沾满煤灰的《字林西报》:"租界今天新增二十例怪病,死者都是码头工人。"报纸夹缝中,铅笔圈出的货运单显示:江南制药厂的"医疗器械"昨夜秘密运抵汇山码头。
林溪的听诊器按在病房地图上,疫病爆发点连成箭头,直指明晚抵达的"朝日丸"货轮。她突然想起山本淳一的遗言:"蛟龙计划真正的载体不是海水……"
急促的警报声打断思绪。佐藤带着宪兵破门而入,枪口对准病房角落的少女——她正在咯血的掌心,用苏州方言写下"新四军"三字。
汇山码头三号仓库的探照灯扫过江面,林溪的潜水服贴着"朝日丸"号船底。磁性炸弹吸附在龙骨时,她摸到焊接痕迹——这道1938年留下的弹痕,正是南京撤退时她亲手炸毁日军运输舰的见证。
漆黑的货舱仿佛黑洞,内传来孩童啼哭。林溪割开防水帆布,成排的铁笼里蜷缩着注射鼠疫菌的孤儿,笼外堆着印有瑞士红十字的疫苗箱。最里侧的笼门挂着铜锁,锁眼形状与她弟弟林桦的怀表链坠完全吻合。
"林小姐的刀法退步了。"南田洋子的军靴踩住输氧管,刀尖挑起林溪的潜水镜,"三年前你没能炸沉这艘船,今天同样救不了这些支那豚。"
江风突然送来《义勇军进行曲》的口琴声,明楼站在检疫船上,白西装被探照灯照得雪亮。"南田课长恐怕不知道,"他晃着香槟杯,"贵国领事夫人正在船上举办生日宴。"
南田的瞳孔骤然收缩——顶层甲板的确飘着生日彩旗。林溪趁机撞翻疫苗箱,玻璃碎裂声引来骚动。混乱中她撬开铜锁,铁笼里却是戴笠的秘书,咽喉插着她当年在南京用的勃朗宁手枪。
"快走!"明台从船桥跃下,点燃的威士忌酒瓶掷向疫苗箱。火焰吞没罪证时,林溪看见弟弟的怀表链挂在戴笠秘书腕上,表盖内侧刻着新四军驻沪办事处的电话号码。
汽笛长鸣中,检疫船撞向"朝日丸"。林溪坠入江水的刹那,抓住漂流的疫苗箱。标签在月光下显影:生产日期1941年9月18日,恰是戴笠批准"特别医疗合作"的次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