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的钟声荡开江面晨雾,林溪裹紧驼绒大衣,望着对岸虹口道场的残垣。三天前那场大火烧焦了银杏树的半边枝桠,此刻却有几簇新芽从焦土里钻出,在料峭春寒中倔强挺立。
"小姐要玉兰花吗?"报童将竹篮凑近,沾着露水的花瓣下压着半张《沪江日报》。林溪瞥见头条新闻"知名慈善家捐赠防疫物资",配图里南田洋子的和服下摆露出一截军靴。
电车叮当驶过霞飞路,她闪进亨得利钟表行。掌柜老许的放大镜片后闪过精光:"林小姐的瑞士表要换发条了。"鎏金怀表被推过柜台,暗格弹出半枚齿轮——正是父亲遗物中缺失的关键部件。
阁楼暗室里,明台正用硝酸银显影胶片。泛黄的画面上,年轻时的林慕秋站在教会医院门前,身旁的外科医生胸牌刻着"满铁防疫科"。林溪的指尖抚过父亲白大褂口袋,那里隐约露出半截怀表链,与她手中的完全吻合。
"三年前的闸北霍乱事件,"明台将放大镜按在照片角落,"伯父是第一个发现水源异常的医师。"镜片下,病历本标注的死亡时间比官方通报早了整整四十八小时。
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林溪掀开窗帘缝隙,见青帮打手正在对街商铺搜查。领头者脖颈的蜘蛛状疤痕,与顾慎之尸体上的针孔痕迹如出一辙。
"从后巷走!"老许掀开落地钟暗门。林溪钻进密道时,瞥见柜台下的《申报》剪报:1934年仁济医院火灾,三十七名病患丧生——日期正是父亲遇刺前一晚。
苏州河废弃码头飘着鱼腥味,林溪的鞋跟陷进潮湿的淤泥。弟弟林桦从驳船阴影中现身,工装裤上沾着闸北电厂的煤灰。
"阿姐看这个。"他摊开染血的绸布,上面绣着虹口道场的平面图,"今早清理废墟时发现的,暗门位置与父亲怀表齿轮的刻痕吻合。"
林溪的钢笔电筒扫过丝线走向,突然顿在西北角的樱花纹样上。三年前在南京安全屋,她见过同样的刺绣——那是戴笠直属行动组的标记。
"今晚十点,潮水会淹没密道。"明台的声音从货箱后传来,他正在调试潜水钟的氧气阀,"道场地下藏着比细菌战更可怕的东西。"
子夜的月光被乌云吞没。三人沿着排水管潜入地下密室,林溪的腕表指针在接近某面砖墙时开始逆时针旋转。林桦用父亲遗留的怀表顶开暗格,齿轮咬合声惊起成群蝙蝠。
密室中央的玻璃柜里,二十本烫金封面的《防疫日志》整齐陈列。林溪翻开1940年卷宗,手写体记录令她窒息:"实验体7号出现淋巴异常肿大,疑似对磺胺类药物产生抗性..."附页照片中的病患,正是她在教会医院见过的修女。
"小心!"明台突然扑倒两人。钢针从壁龛激射而出,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地面。林溪的袖口被划破,露出戴笠亲授的夜莺刺青——此刻正在幽蓝的应急灯下泛着诡异冷光。
暗门轰然闭合的刹那,南田洋子的笑声从通风管传来:"林小姐可知令尊当年为何坚持解剖那些尸体?"投影仪突然启动,泛黄的影像里,林慕秋正在手术台前记录数据,而躺在台上的赫然是年轻时的戴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