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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残局·1942年9月

衢州同仁堂的百子柜泛着陈年木香,林溪的指尖抚过"当归三钱"的药笺,突觉纸面凹凸。就着天窗斜照的秋阳,药方上的潦草字迹显出新墨:"申时三刻,水亭门茶楼见青帮红签客。"

街角传来梆子声,穿阴丹士林布长衫的男子正与药童对暗语:"茯苓要三年陈的。"林溪瞥见他袖口盘扣的错位针法——正是半年前杨树浦货场接头的标志。她将当归包塞进竹篮,暗格里德制监听器突然发烫,提示附近有日军电台活动。

水亭门茶楼的评弹正唱到《战长沙》,林溪在二楼雅座展开《东南日报》。广告栏的茶叶价目突变成摩尔斯电码:"三号桌茶客即叛徒。"她端起盖碗茶,瞥见邻桌男子翻阅的《三国演义》——书页折角对应戴笠化名"曹孟德"的密电编号。

"林小姐别来无恙。"南田洋子的折扇轻敲桌面,扇骨暗藏的刀片挑开茶点,"令尊当年的手术记录,可比这龙井有趣得多。"

江心洲芦苇荡的乌篷船随波起伏,林溪解开缠在桅杆上的染血绷带。绷带夹层的显微胶片显示:衢州陆军医院地下室,日军正用战俘试验鼠疫菌气溶胶。明台用镊子夹起胶片边缘的编号,瞳孔骤缩:"这是去年南京失踪的教导总队官兵。"

子夜涨潮时,两人扮作运尸工潜入医院。停尸房第三排冷柜后,暗门通往地下实验室。林溪的听诊器贴在铁门,门内传来日语对话:"...芒种投放的菌株已变异...需活体解剖验证..."

门锁弹开的刹那,福尔马林气味中混入血腥。二十具解剖台排列如阵,最里侧手术台上的人突然睁眼——竟是三年前南京保卫战失踪的国军营长陈振武。他溃烂的右手指向通风管,喉间发出气音:"戴...和石井...奉天..."

警报骤响。林溪将手术刀掷向电闸,趁黑暗背起陈振武。明台引爆预置的燃烧瓶,火舌顺着酒精槽吞没实验数据。逃至后巷时,陈振武咽下最后一口气,掌心攥着的怀表停在1937年12月13日凌晨四点。

兰江码头货轮的汽笛撕破晨雾,林溪混入扛米包的苦力队伍。麻袋裂缝间漏出的不是稻谷,而是印着"满洲矿业"的铅锌矿砂——这正是日军制造毒气弹的原料。监工藤田的皮鞭抽在她后背,却触到暗藏的钢板。

"苦力头子要查良民证!"阿旺用衢州话示警。林溪低头系草鞋,瞥见货舱底层的木箱印着瑞士十字——与三个月前笕桥机场截获的带菌容器相同。她将磁性炸弹吸附在船底铆钉处,倒计时设定为潮汐涨至最高点时。

午时暴雨倾盆,林溪在码头面摊吞着阳春面。穿长衫的账房先生突然落座,袖中滑出青帮的盘龙铜牌:"杜先生有令,炸船改在戌时。"她搅动面汤,碗底显出新刻的弹痕暗号——这是军统直属行动组的标记。

戌时的兰江映着血色残阳。林溪伏在龙王庙飞檐上,望远镜里"出云号"巡洋舰正在下游游弋。当货轮驶入预定爆破点,她按下起爆器——江面仅泛起细小水花,船体毫发无损。

"林小姐的炸弹早被调包了。"南田洋子从庙门踱入,刀尖挑起染血的青帮铜牌,"杜先生向皇军保证,今夜必有厚礼。"

林溪旋身踢翻香案,暗格里预藏的石灰粉扬作白雾。她撞破后窗跃入江中时,望见对岸明台正与日军驳火,他手中那挺捷克式轻机枪的枪号,正是南京军火库失踪的那批。

江心忽传来沉闷爆炸。真正的炸药在"出云号"侧舷炸开缺口,杜月笙的货船挂着意大利旗从支流冲出。林溪攀上船帮,见满舱军火箱印着新四军的五角星标记——原来青帮同时吃着三方饷银。

衢州城墙的弹坑积着血水,林溪趴在西门敌楼。三日前截获的密电正在掌心发烫:"岗村宁次亲临督战,总攻定于中秋夜。"她将最后的情报塞入信鸽脚环,望见城下日军正在组装毒气炮。

"女娃子快撤!"满脸硝烟的老兵拽她下城,"三团打光了,东门已破!"

巷战持续到月上中天。林溪握着打空的驳壳枪退至县衙,匾额上的"明镜高悬"被流弹击碎。南田洋子的军刀劈开屏风:"令尊的手术刀救过岗村将军,你本该是帝国的朋友。"

"他救的是1931年的东北军伤员。"林溪扯开衣襟,绑在胸前的炸药引信滋滋作响,"不是你们这些屠夫。"

气浪吞没梁柱时,她恍惚看见父亲站在南京中央医院门前,白大褂被秋阳镀成金色。远处传来《义勇军进行曲》的唢呐声,城头残旗在夜风里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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