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汽笛撕开浓雾,十六铺码头搬运工赤着脊梁穿梭货堆。林溪压低头上的巴拿马草帽,藤箱里霍乱疫苗瓶随着步伐轻响。明台扮作茶商走在三步外,青衫上的茉莉绢花被江风吹得乱颤——今晨接头人突然示警,复兴社的绝密档案里出现了这朵绢花的显微照片。
"德生号货轮,胶东红枣两百箱。"验货员嚼着槟榔撕开货单,忽然用铁钩挑起藤箱锁扣,"开箱!"
明台袖中刀锋将出,却见林溪从容递上盖着公董局印章的通行证:"法租界慈善总会捐赠药品,杜月笙先生亲批的条子。"她腕间银戒擦过验货员手背,戒面暗藏的细针刺破皮肤,那人眼神瞬间涣散:"放...放行..."
货轮底舱的霉味里混着血腥气。阿强蜷在木箱后,美制钳工刀插在腿根止血:"三天前装船的盘尼西林被调包了,全是茶毒十号..."他颤抖着扯开衬衫,胸口红斑与林溪当年的中毒症状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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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飞路诊所暗室,紫光灯扫过疫苗瓶标签。林溪瞳孔骤缩——母亲研发的霍乱疫苗编号竟与茶毒十号完全一致,1937年8月13日的生产日期,正是上海沦陷前夜。
"罗森塔尔用疫苗代号掩护茶毒研究?"明台捏碎茶盏,瓷片扎进掌心,"你母亲参与的到底是..."
枪声骤然炸响。戴笠的礼帽从气窗飘落,子弹精准击碎紫光灯管。林溪扑向档案柜的刹那,铂金怀表镜面折射的激光束照亮墙缝暗格——褪色的实验记录本扉页,母亲字迹凌厉如刀:"茶毒十号原始配方,霍乱疫苗变异体。"
"想不到吧?"戴笠的皮鞋碾过碎玻璃,"令尊改良的是杀人毒,令堂研制的才是救世药。"他忽然掀开风衣,腰间绑满茶毒安瓿瓶,"这艘船上的'药品',足够让胶东赤匪..."
明台的飞刀割断引线时,林溪已将疫苗血清注入阿强静脉。少年抽搐着咳出黑血,胸口红斑竟逐渐凝聚成茉莉花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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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吴淞口灯塔忽明忽暗。林溪解开货轮底舱的污水阀,江潮裹着柴油味漫过脚踝。母亲的手写配方在防水袋里泛潮:"茶毒抗体需茉莉花碱催化,而那种变异茉莉——"她猛然抬头,月光正照亮江心沙洲上的野生白茉莉,与银戒地图标注的绿洲完全重合。
"当年罗森塔尔在沙洲种植实验作物。"明台割断最后一根锚链,货轮在江面缓缓打横,"你母亲留下的活体样本,怕是全上海最后的解毒希望。"
汽笛突然凄厉长鸣,复兴社的快艇围拢成圈。林溪将铂金怀表抛向明台:"激光折射启动闸门!"她转身跃入江涛的瞬间,戴笠的子弹擦过发梢,打碎了货轮桅杆上的探照灯。
黑暗成为最好的掩护。林溪潜游至沙洲时,野茉莉的根系已泡得浮肿。她按母亲笔记所示嚼碎花蕊,苦涩汁液激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耳后渐渐浮现淡金纹路——正是茶毒抗体激活的体征。
货轮方向传来爆炸闷响,火光中可见明台的身影荡过缆绳。他手中铂金怀表持续折射激光,江底竟浮起成片铜锈管道——1937年日军建造的水下实验室入口,在光束中显形。
"母亲把抗体培植在茉莉根部..."林溪将花汁滴进疫苗瓶,血清瞬间沸腾成琥珀色,"而父亲改良的茶毒配方,原是为了反向破解抗体!"
戴笠的咆哮被浪涛吞没。复兴社快艇撞上暗礁的刹那,林溪将中和剂抛向货轮甲板。玻璃瓶在月光中划出银弧,明台凌空接住的瞬间,茉莉绢花从他襟前飘落,正盖住茶毒安瓿瓶的骷髅标志。
晨雾散尽时,货轮已泊进胶东根据地的小渔港。林溪倚在锈蚀的锚链旁,指尖拂过母亲实验本末页的德文批注:"真正的医者,要在地狱种出花来。"
阿香举着油印的《新医学》跑过跳板,创刊号被江风翻到某一页——林母与犹太科学家的合影下,新增了林溪浸泡茉莉根系的照片。注释写着:"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明台将染血的茉莉绢花放回她掌心,货轮忽然响起悠长汽笛。两人望向水天相接处,沙洲上的野茉莉正在朝阳中舒展枝叶,白瓣金蕊恰似无数悬壶济世的手,托起破碎山河里不灭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