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转向闸北、南市、沪西的工厂区、棚户区。
凄厉的警笛声如同索命的哀嚎,昼夜不息地撕裂着城市的天空。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巡捕、黑衣黑裤的“肃反队”特务、以及被临时征调、凶神恶煞的青帮打手,如同蝗虫过境,扑向一个又一个目标。
“哐当!”破旧的木板门被粗暴地踹开!
“搜查!都他妈别动!”凶悍的吼声伴随着刺耳的枪栓拉动声。
昏暗的工人棚户里,惊恐的妇女紧紧搂着瑟瑟发抖的孩子,男人被粗暴地推搡到墙角,黑洞洞的枪口顶在脑门上。破旧的箱笼被掀翻,单薄的被褥被撕开,墙壁被铁棍敲打,寻找着可能存在的夹层或暗格。稍有反抗或质疑,立刻招来枪托的殴打和污言秽语的辱骂。
“姓名!干什么的?!认识王阿西吗?!”
“说!上个月十五号晚上你在哪?!”
“带走!看着就不像好人!”
捕风捉影的罪名,莫须有的指控。名单上的人,或者仅仅因为邻居一句泄愤的举报,或者因为曾在某个进步社团登记过名字,甚至只是因为穿着破旧、眼神木讷“像共党分子”,便被如狼似虎地拖走!哭喊声、哀求声、怒骂声、殴打声、警笛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人间地狱的惨景。监狱人满为患,龙华看守所阴冷的牢房里,塞满了形形色色的“嫌疑犯”。严刑拷打日夜不停,皮鞭声、烙铁烫肉的滋滋声、受刑者凄厉的惨叫声,成为白色恐怖最刺耳的注脚。每一天,都有经受不住酷刑或精神崩溃的“犯人”被拖出去,草草掩埋,或者成为报纸上“畏罪自杀”的冰冷数字。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工厂停工,商铺关门,学校停课。街道上行人稀少,个个步履匆匆,眼神惊惶,不敢与任何人对视。昔日繁华的上海滩,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肃杀与死寂之中。费通兑现了他的狂言——用整个上海滩的血,来浇灭那柄让他寝食难安的“红色尖刀”!
西林路据点。
隐秘的夹层内,气氛凝重如铅。昏黄的煤油灯下,钟怀远紧闭双眼,眉头紧锁,呼吸急促而不均匀。高烧如同潮水般反复侵袭,即使有磺胺粉压制,左腿的伤口依旧红肿得吓人,绷带下不断渗出黄水和淡淡的血脓混合物。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会引发他无意识的痛苦呻吟。伤口感染恶化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的心头。
老王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浓烈的腐臭味瞬间弥漫开来。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白色,中心部位甚至有些发黑。老王脸色难看至极,用蘸着盐水的布条,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污秽,动作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老王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忧虑,“磺胺…压不住了…伤口里面…怕是烂了…得动刀子…把坏肉挖掉…还得有盘尼西林(青霉素,当时最顶级的消炎药)…不然…”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败血症,足以致命!
李岸站在一旁,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着钟怀远因高烧和剧痛而扭曲的脸,心如刀割。药品!又是该死的药品!普通的磺胺粉己是船老大拼死弄来,盘尼西林?那是有钱也未必能弄到的战略管制物资!更何况是在敌人全城戒严、重点监控所有医疗渠道的情况下!这简首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岸哥…”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着钟怀远痛苦的样子,“老钟他…”
“别慌!”李岸猛地打断小陈,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更像是在命令自己,“天无绝人之路!怀远命硬,阎王收不走!药品…我来想办法!” 他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光芒,那是战友生命悬于一线的压力下迸发出的、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
就在这时!
入口缝隙处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鸟鸣暗号!是老吴!
老王立刻挪开障碍。老吴几乎是滚爬着钻了进来,浑身湿透(外面正下着雨),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
“岸…岸哥!出…出大事了!”老吴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巨大的恐惧。
李岸心头猛地一沉,上前扶住老吴:“老吴!别急!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老吴狠狠喘了几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石破天惊的字:
“‘鼹鼠’…‘鼹鼠’…被屠百川…指认出来了!”
“什么?!”李岸、老王、小陈三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剧变!据点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
“‘鼹鼠’?!”李岸的声音都变了调,一把抓住老吴的肩